周末两天过得实在太快，重新回到学校，韩星辰看着教室里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老郑站在讲台上，用略显贫乏的词汇量，一再强调着半年后即将到来的中考……
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间感觉，与沈旭的短暂相遇，或许只是缥缈而虚幻的南柯一梦。
中午放学，陆飞羽又强行把他拖去当了挂件，陪小情侣吃完午饭，他回到教室往桌上一趴，感觉一张嘴就能吐出一捧狗粮来。
妈的，天天被当狗杀。
烦死了。
“韩星辰！韩星辰！”赵天建大着嗓门冲过来，往他桌上拍了一本习题集，先例行跟旁边的陈映问了好，被陈映例行无视之后，手指往本子上一戳，“你给我讲讲这道题呗！”
韩星辰拄着下巴扫了一眼，是去年希望杯二试的一道多边形几何题，不难，但很绕，他记得老郑当时还提了一嘴，说这道题的正确率是那届所有题里最低的。
估计赵天建打算温故知新，把去年的题又找来做一遍。
韩星辰随手找了张废纸翻到背面，一手托腮一手在纸上写着运算步骤，边写边讲，三两句就讲完了。
“其实这题对单位圆内接的任何顶点和为0的多边形都成立，”他把草稿纸推到赵天建面前，笔尖在一个地方画了个圈，“并且当n大于等于3时，总有严格不等式。”
赵天建拧起眉，迟疑地问：“你用的琴生不等式吗？”
“凸性反了不能用琴生不等式，但可以借助凸性分析极值点，”韩星辰拿笔杆在他脑门上轻轻一敲，“灵活一点啊，小贱贱。”
赵天建拿起草稿纸仔细看了好一阵，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最后乐呵呵地点了点头：“懂了懂了……你比老郑厉害，就这么简单讲讲，我居然一下就懂了，真厉害！”
“老郑其实讲得挺好的，就是废话比较多，”韩星辰笑了笑，看着专心致志重新演算的赵天建，忽然好奇，“小贱，你当初是为了什么投身数竞大军的？”
“因为得了奖能保送啊。”赵天建抬起头，咧嘴一笑。
“啊，”韩星辰点点头，又问，“那你喜欢数学吗？”
“当然啦，要不喜欢我才不敢缠着老郑讲题呢，”赵天建埋着头，边写边说，肩膀一哆嗦，“老郑太可怕了。”
韩星辰一扬眉，笑了。
“对了，说到老郑……”赵天建把写满解题步骤的草稿纸夹进习题集，往后看了一眼，凑过来压低声音，“我刚才去办公室，听到他们数学组几个老师好像在讨论cmo的事……还提到了你跟吴迪。”
“哦，”韩星辰换了一只手托腮，“继续。”
赵天建茫然地眨了眨眼：“没了啊。”
“……你可秀死我了，”韩星辰重新趴回桌上，脸埋进臂弯里，抬手挥了挥，“朕乏了，跪安吧。”
赵天建说的cmo，其实就是中国数学奥林匹克（chinesemathematicalolympiad，简称cmo）。
几百名来自全国各赛区的参赛选手，将一起经由cmo的选拔，争夺60个国家集训队的名额，是国内规模最大、级别最高，且最具影响力的数学竞赛。
老郑很早之前就跟他和吴迪说过，今年的全国中学数学联赛，他跟吴迪都进了前五十，两人大概率都能获得参赛资格。
老郑当时很兴奋，不停地搓着手来回转圈，说如果在cmo拿了名次，不仅能进国家队备战imo（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internationalmathematicalolympiad，简称为imo），还有机会获得国内顶尖高校的保送资格，包括令绝大多数学子望尘莫及的b大数院和q大姚班。
韩星辰当时只觉得老郑在盲目乐观，活像他跟吴迪是一对天上有地上无、百年才出一回的数学天才，简直不把全中国十几亿人民放在眼里。
但他也就心里吐槽，表面还是风平浪静地且听着，毕竟还是忌惮老郑的声波攻击。
不过吴迪倒是很上心，还掏出小本儿边听边记，临走还一脸凛然地跟老郑立了军令状，把老郑感动得鼻涕眼泪齐飞，就差搂着他大吼一声“俺的好大儿！”了。
“烟掐了。”沈旭偏开头，手背挡着嘴，轻咳了一声。
身边围着李鹿鸣龙浩他们几个，一个个叼着烟吞云吐雾，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能飞升了。
“掐了！掐了！”郝亮一连串啧，拍着手大声吆喝，“赶紧都把烟掐了啊！都把咱五讲四美的九哥给熏着了！”
几人立马笑成一片，很快掐了烟，又整齐划一地吼了一声：“对不起，九哥！”
沈旭叹了口气。
昨晚大半夜收到唐一秋的信息，让他今天来黄职碰一面，他没想带别的人，郝亮不放心，招呼这帮人跟着一起来了。
黄职跟十中一向不对付，经常一点小摩擦就能上演一出校园版功夫，不过十中毕竟是所普高，论战力始终被压了一头。
黄职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不少，路过的都一歇不带转头地往他们这边瞅，眼睛里都压着邪火，估计没料到十中的人能这么嚣张，明目张胆地在人校门口结伙堵人来了。
沈旭感觉有点儿冤。
有几个人瞅了一眼立马掉头往学校里走，估计是去给他们老大通风报信了。
果然没过多久，唐一秋出来了，身后也跟着一帮人。
两伙人一打照面，迅速抻脖子瞪眼，电光石火，仿佛只要谁稍稍有什么出格的动作，立马就能开始一场脑残混战。
沈旭让郝亮他们全都原地呆着，自己迎了上去。
因为刘胖子的事，他跟唐一秋打过几次交道，这人长得人摸狗样，讲话也挺玄乎，偶尔还会戴一副金丝边眼镜，乍一看，非常具有迷惑性，以为就是个清秀白净的读书人。
但这人本质是个狠角，骨子里有戾气，不是一般校霸或是混混的那种戾气，而是能随时豁出命去，“不是我打死你就是被你打死”的狠戾。
“来了。”唐一秋往他身后瞅了一眼。
“嗯。”沈旭应了一声。
“还挺守时，”唐一秋摸了根烟出来点上了，“知道为什么找你吧？”
“不知道。”沈旭回答。
唐一秋叼着烟看了他一会儿，回头往身后偏了偏脸。
黄职那帮人陆续散开，有三个人慢吞吞地往前走了几步，停在唐一秋的斜后方。
沈旭不动声色，迅速打量了几眼。
从左往右，第一个人弓着背，一直捂着侧腰，鼻梁上横一块纱布，周围一圈又红又肿；中间那个，嘴角破了个口子，肿着的半边脸一大片淤青，刚往前的时候单脚跳着走的，大冷天的，吊着的那只脚上穿着棉拖鞋，脚踝裹了厚厚一圈绷带。
就右边一个个头最瘦小的没什么伤，但眼神有些躲闪，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说是你们十中的人干的。”唐一秋啧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