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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第39章(1 / 2)

十月朝廷颁下旨意,派遣大将率三万马军往四川剿灭叛卒董尤之流。傅玢依照计划请旨,以卢斌为首的文臣保守派果然百般阻挠,试图挽回圣意。

卢斌认为,叛贼还不成气候,让西南兵马剿灭即可,朝廷不必大费周折地出兵。卢斌冲锋在前,陈仲在幕后出谋划策,摇旗呐喊,一群顽固酸儒又紧随其后,极力阻碍。

两派人马从廷议吵到散朝,又争论到便殿。他们私下拉帮结派,抱成一团,并且已经商酌达成一致,一定会谏阻有兵权和威望的武将出朝。若圣意不改,再退而求其次,从枢密院中选择可靠之人作为副使或者都监。

赵隽身体亏空,自知是风中秉烛,决意反而更加坚定,他明面上不做任何反应,只静观这些人徒劳的表演。

朝廷党派之间的纷争,文官和官家的对峙,连后宫都有所耳闻。

沈霜序和杨婉仪来往颇多,关系亲近,两人从未议论过外朝。但这一日,她们漫步陌上,游赏初冬的园景,偶遇了池边喂鱼的韩昭仪。

年轻的昭仪挽帔伫立在池边,鲜衣华服,婢奴环绕。让人惊奇的是,一向愁眉蹙额的她今日竟展颜,伺候她的宫女们分外谨慎,但也很尽心。

韩昭仪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和她们遇上,她低眉莞尔,品级低的两人也只好上来敛礼道福。

简短地交谈几句,杨婉仪急不可耐地拉住沈霜序告辞。

沈霜序察觉她话中有话,走远之后,杨婉仪肃然开口:“她已有身孕,不要离太近,这在后宫是大忌。”

“你如何知道她有孕?”

皇嗣这样的大事怎么会平静无波。

杨婉仪一笑,“你难得出来走动,怎么知道,官家赏赐了诸多补养,源源不断地抬进仁明殿,只差挑明。我自己也会一些望闻,她心思郁结,胎儿实难坐稳。或许是这个原因,官家才要隐瞒。”

今上子息艰难,微末小事都会斟酌再三,官家的慎之又慎也能够理解。

杨婉仪和自己推心置腹,沈霜序不会怀疑她的用心。

她想到,如果韩昭仪真的怀孕,顺利生产,或可为官家解决后嗣的问题。如果不能,官家又会做何打算。

“官家为何不收养子?”她问。

从宗室里过继一名优秀的赵姓子孙,在本朝是合情合理的。

杨婉仪稍微愣住,显然没想到她这样规矩的人会问关乎国本的问题。

她沉默后,解释道:“官家亲手养大过一个孩子,就是兖王,那是他唯一付出精力并且以储君标准培养的。可惜兖王年少气盛,犯下斗杀伤,亲手斩断了这条路。”

皇权是至高的,有人削尖脑袋往里钻,也有人视之如粪土,愿意趟进来的,再没人能够脱身。

就像身处这座后宫,里面的女人不是个个都愿意侍奉君王。玉楼金阁,红粉骷髅,消磨一生,留不下只言片语。

作为看过风雨的老人,杨婉仪深有感触。

“宫里的女人无非四条路可走,子女,帝宠,贤能,安守本分。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但你还是该考虑后路了。我看过你写的词,以你的才能,其实可以教养一名公主。而且你身后有沈家,兖王府,在宫里的日子总归不会太差。”

沈霜序闻言思索,忽而变得没有了自信。

这一刻她发现,走上这条路前,她没想过后路,她只有眼前的明哲保身。

沈霜序辗转难眠,神思清明到后半夜,宫里哗然,沸反盈天。

她披衣站在窗前,路径上灯火逶迤,仓皇地朝着仁明殿方向而去。

过了许久,有消息隐隐传出,韩昭仪腹痛小产,已经惊动了官家。

这晚的仁明殿人人自危,却没有等到雷霆之怒,但内禁陷入可怕的安静之中,黎明仿佛凝住,迟迟不来。

夜色浓密,山腰云雾蒸腾,映在窗上。

褥子是新换的,绯红被面,用金线绣着大朵芙蓉,富丽华贵,沈雩同雪色的肌肤仿佛披上一层透红的薄纱。

昨夜尽兴时,赵元训在灯下欣赏过玉石的无暇,回味无穷。清晨醒来,又在朦胧的雾光里目睹令人血脉贲张的画面。

他食髓知味,但也懂得节制为上,循序渐进。

望向窗上递进的明色,他伸出一臂绕过沈雩同的颈后,轻缓有力地将人托起。

离开枕面的沈雩同睁开眼,意识还没有回笼,和他茫然相对。

赵元训低下头,嘴唇有意无意地蹭过她的鼻尖,“我们偷偷上山去吧?就我们两个人,谁也不知道。”

“还没天亮,上山的路看不清。”雾影忽明忽灭,不像是好天气。沈雩同迷迷瞪瞪,指尖抚过他的耳垂,不是太想理会他的突然兴起。

“别担心,天河雪熟悉了这里的地形,我们带着它去,万无一失。”

赵元训留给她清醒的时间,依然不见动静,他默认是同意的,愉悦一笑,把人抱离了床榻。

沈雩同陡然清醒,攀住他的脖子,带着气性道:“还没梳洗。”

“我去打水你洗脸。”

“你呢?”

他衣襟散乱,雾光下肌理分明,影子绰约间,依稀可见颌下新生出青茬。

赵元训把她抱在臂上,力量充沛,“外面洗也是一样。我初到室韦那会儿很少洗浴,能活命已经是奢望,皇室里的养尊处优少不得要改。”

赵元训打定主意要上山,走了几步,将她放在妆镜的坐榻上,端来洗脸的水,拿来绣鞋摆在脚下,又点了一盏小灯进来。

她是极重容颜的女子,每日必要涂抹脂粉,描画眉眼,发髻的修饰也不会落下。珠翠饰满云髻,像名家用心勾勒他的画作,华丽亦或清丽,触手都是带着温度的。

赵元训在闺闼床闱的浓影里观赏,眼眸里明暗交错。期间他出去一趟,回来时她已经简单梳洗,穿戴完毕。

想起自己头发还是乱糟糟一片,他牵过沈雩同的手,“娘子也给我梳梳头吧。”

沈雩同柔软的手指解开发髻,轻巧灵活地穿梭在青丝里。

她心起捉弄,拾起自己的流云纹笄固定发髻,对着镜子端详,问他梳的好不好。

赵元训岂能不知,拽住手腕把她拉在腿上,按进怀里。

钗环摇摇欲坠,沈雩同担忧地捧住了髻发,“快放开我。”

“别说话,我们去骑马。”

他倾身吹灭火烛,有意证明自己康愈,抱她穿过幢幢罗帷,躲过熟睡的守夜婢女,在空旷的走廊上转了几圈。

裙幅飞扬间,佩环玎玲,怕奴婢应声而来,沈雩同想笑不敢笑,把脸埋在他胸前,催促他快走。

到了马厩,赵元训才放她下来,“在这里等我。”

他去牵了天河雪。

天河雪是匹通人性的马,在庄子里走得不声不响,出了庄子四蹄迅疾,快如闪电,区区山路在隐晦晓色中也如履平地,不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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