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训把信展开,仅用食指和中指靠着,他大概瞄过一眼后,问傅新斋,“你知道有多少?”
随口一问,傅新斋居然难得的正经,“我肯定都知道,就是朝廷党派的核心人物我也能立即拟个详细的名单出来。只是大王您都乐不思蜀了,还管这些。”
庄子的田宅原在傅贵妃名下,一应俱全,吃穿不愁,换成是他也不愿意回汴梁那种鬼地方。
赵元训不急于反驳,还在浏览信件。这封信他足足看了三遍,然而内容没有那么冗长和晦涩。他的两位舅父都是行军打仗之人,在行文方面向来简明扼要,通俗易懂,便于发布军令。
他说:“王辖王昼还在汴梁。”
王氏兄弟是他亲自挑选培养的亲卫,是能托付性命的重要心腹,他把心腹都留在汴梁,说明一直在关注汴梁的动静。
傅新斋暗自松了一气,“吓死我了,还以为你打算偏安一隅,像嘉王一样做逍遥王了。”
赵元训没有回应这个问题,他折好信,收入袖中,“片刻后我来找你,舅父信上说的事,我需要考虑。”
“你去哪里?”
见他起身,傅新斋也跟着站起来,但杨咸若阻在他面前。
沈雩同没有爬过树,但没做过的事情反而让人心生向往,跃跃欲试。守园的爷爷不敢让她亲自动手,找来了两个厮儿,但她很想尝试,把活计抢了过来。
厮儿怕摔了王妃,在底下扶着竹梯。
沈雩同笨手笨脚地爬到梨树上,她胆子大,可把福珠儿吓得不轻,在树下恳求道:“才下过雨,太危险了,娘子快下来吧。”
“摘了就回来,不会有事。”沈雩同安抚她。
福珠儿小脸雪白,在地上不住跺脚。
赵元训从后面上来,悄无声息地拍她的肩,福珠儿见到是他,心领神会地退到一边。
沈雩同的裙子挽着结,方便上树不会踩到裙角,下来也方便。看到赵元训也来了,她展颜一笑,把装梨的篮子递给厮儿,抱着裙子一步步踩着竹梯下来。
“大王的事谈完了?”
他没有回答。
还剩下最后一阶,赵元训把手伸到她眼前,沈雩同视而不见,他便抓在她的胳膊上用力一扯。
沈雩同没有防备,失足摔进他怀里,赵元训趁机把她抱在臂上,看似很轻松地颠了颠。
“你是不是偷偷节食了?”
他露出几颗雪白的牙齿。沈雩同发现,他的肤色已经褪去起初的黧黑,渐显本来的玉色。她见过官家和赵元谭的肤色,如琢磨的白玉石,大抵他也是那样的。
“你腿还伤着,快放我下来。”
她摆动双腿,挣扎着下来。赵元训确实不能久撑,把她放回地上。
仆从早被遣开,守在几步之远,沈雩同从他怀里下来,耳朵还是止不住地发烫。赵元训却低下腰,修长有力的手指在解她裙上的绑结。
裙褶缓缓抚平,他忽然很郑重地说:“小圆,你去煮梨汤吧。我还有事和傅兴斋谈,很重要的事。”
从傅新斋来之后,沈雩同明显感觉到他情绪的起伏,应该是一件棘手难办的事,否则他不会如此。
她说好。她不会多想,如果她能替他排忧,也会义不容辞。
傅新斋被杨咸若拦在原地,什么事也做不了,闲来无事只能啃梨。好在赵元训去的时间不长,就半盏茶的功夫。
他意味深长道:“一个来回就考虑清楚了吗?”
他眼睛很利,方才可是看到夫妻两人一起回来的,所以赵元训只是去了趟梨园。
赵元训过来坐下,“崇文抑武的局面就是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官家要以一己之力撼动,难如登天。”
傅新斋同意,“官家是猛火烧饭,饭焦了,米还是生米。”
但是米下锅了,甭管它是猛火还是弱火,都要把锅灶烧起来。
赵元训言归正传道:“舅父年事已高,不宜再东奔西顾。西南悬崖峻岭,地形复杂,夏季又盛行瘴气,需要有经验的武将作为前锋,再不济也要有信得过的向导。”
“道理都懂,但上哪去找那样的人。大王您也没去过西南,不能贸然涉险。”
傅兴斋过于焦虑,“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次再让文臣抢占先机,官家的努力就付诸东流了,倒霉的还是我们众多武臣。”
赵元训道:“急什么,按你知道的粗略估算,大军何时能开拔?”
傅新斋掰起手指一阵心算,道:“这群叛卒狂匪占据地理优势,四处劫掠,耀武扬威,四川制置使和云南那边处处被动,眼前虽说还不成气候,但长期下去,难免不是心头大患。汴梁多年不曾出兵,要筹措辎重和粮草,估摸要开年去了。”
“明年开拔,叛贼也做足了准备,朝廷的胜率会更低。舅父所书不错,征集西南各州粮草以供军队,率先出战,可作试探。”
形势严峻,只能如此。傅新斋也能理解他爹的举措,“二叔主动请缨,倘有不测,也方便你率二路人马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