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姐姐。”双雁欲言又止,犹豫片刻才问道,“你昨日去哪了?我回来时并没有看见你。”
她几乎是卓白看着长大的,所以两人关系也好得很,彼此称呼间都无甚架子可言。
卓白还是捏着那块帕子,浅色的豆蔻隐显雪白之间。她咳了几声,眼尾都染上浅浅的红意,娇滴滴道:“你知道的,我身体差得很。我先去药铺抓了药,这才回来得晚些。”
她咳得很厉害,双雁赶紧上前替她顺顺气,将灌有温水的杯盏递给她,心疼道:“下次抓药的事,让我去就好了,省得又吹风着凉。”
其实不是因为吹风。
卓白抿口水,吞吞吐吐,什么也没说。
是因为她作死淋雨罢了。
“你没有受什么伤吧?”卓白状似不经意地一问,又欲盖弥彰地补充,“我是说,你没有遇到什么小混混刁难吧。”
奉安的治安一向算得上不错,双雁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没有。”
多年来相处的默契让她敏锐察觉到些许不对劲,双雁狐疑地看眼卓白,又问道:“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只是——”卓白停顿了一下,好像存心要吊着双雁。
双雁往她杯盏里加了点水,挑挑眉,双手抱胸立于一旁等她地说法。
卓白思索一会,终于找到合适的理由打消她的怀疑:“话本子说了,姑娘家孤身一人在街上总会遇到小混混,然后会有人从天而降、挺身相助,最终成就一段佳话。”
双雁哭笑不得:“那话本子有没有说过,像卓姐姐这样的绝代佳人,最后一定会有个好归处,没准还能宠冠六宫呢。”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极其小声。
卓白拍了拍她的手,有些不以为然。
还宠冠六宫呢,她能活着就要感谢上苍保佑了。
现在江湖人士几乎都想要她的性命。
幸好她以往觉得行走江湖,容貌太出众是麻烦事,出现在大众面前都易了容,这才能偷得数年的安闲日。
为了打消旁人的怀疑,她特地选中最热闹的群芳阁,成为最受追捧的花魁——弱不禁风,还像个菟丝花一样的女子。
这方法之前确实行得很通,来来往往查探消息的江湖人士,愣是没有一人发现她就是他们在找的妖女。但现在好像给宋晔查出来了,估计再过不久她就要再次开始逃亡。
那时,这小丫头会哭得很伤心吧。
卓白又拍了拍双雁的手,在双雁困惑的神色中突然微微挑挑眉,收回手笑道:“你先出去吧,我想睡会儿。”
“我太娇弱啦,得好好休息一下。”她似笑非笑。
果然在双雁合上门以后,白衣的刀客翻窗而入,坐在窗沿上饶有趣味地重复道:“娇弱?”
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和刚才卓白的样子如出一辙。
他还穿着上次那套衣服,也还是同一张脸、同一个发型,可因着这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态度,倒叫他看起来像变了个人似的。
这可比看上去的要有趣些。
卓白不禁多瞧了他几眼。
但再有趣,也改变不了他是个道貌岸然之辈的事实。
那点子兴趣荡然无存,卓白满心满眼都只剩下厌恶和怒恼。念及他上回救她一次——虽然她并不太需要,卓白还是因此按捺住出手的欲望。
“花刀帮正气凛然的帮主就是擅闯女子闺房的浪荡模样?”她没好气地骂道。
“当然不是啦。”花刀郎将个什么东西扔到卓白怀里,露出个带有几分痞气的笑容,甚至还刻意把尾音拉长。
他这副模样看起来倒不像传闻里嫉恶如仇的正派大侠,好似与她这妖女才是一路,是最最邪魔外道之派。
卓白没来得及深思,顺着惯性便接住他抛来的东西。那物件在手里的触感有些熟悉。
卓白微微垂眸,果然看见手里的是那条蹀躞带。
饶是她经历过再多大风大浪,这会儿也没明白花刀郎这是个什么意思。
也就在这一晃眼的功夫,花刀郎哼着小曲从她身边飞驰而过,几乎是夺门而出,在消失在卓白视野前,他笑眯眯地说了一句:
“我是来还你上回恩情的。”
上回什么恩情?
卓白捧着蹀躞带,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又有一帮不晓得什么来头的黑衣人跃入室内。
为首之人注意到卓白手里的东西,一眼就认出它属于何人,抬手止住身后人的动作,停在窗边虎视眈眈道:“她定是那花狗贼的相好!先把她解决了再说。”
她刚才就该直接杀了花刀郎!
卓白被人这么一戏耍,气得火冒三丈,回过头时还发现花刀郎早贴心地替她把门合上。
这会儿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花刀郎报的恩情,是上回被她戏耍的“恩情”。
狗东西!
卓白用力地将蹀躞带丢到地上,转着手腕,平生第一次在对决中放下她特有的矫揉造作之派,怒气冲冲道:
“去你的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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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刀郎靠在门边,揪着刀柄上的穗子玩了好一会儿,困得打起哈欠,等到里头归于寂静后,他眼眸一亮,将门打开,探出个脑袋,嬉皮笑脸道:“卓姑娘,完工了吗?”
好像还有几个人站着,怒目圆睁望向他。
“不好意思,打扰了。”他立刻“嗙”地把门关上。
门下一次打开时,就露出卓白那张冷若冰霜、目露杀意的面庞。
她离得太近。
花刀郎一下又浑身紧绷,抿着唇说不出话,恢复上次那副羞涩谨慎的名门作风。
等到他往后跳几步,重新拉开距离后,才又是浪荡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