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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狩猎(1 / 2)

古渡口规模不大,我没有许多船可选。

但在有限的选择中,我毫不犹豫地带着小枝上了目的地最远的那艘商船。

商队管事收了我的银子,告诉我他们船要沿河往下走,最后去黄河上的东津渡口。

“好,”我道:“劳烦尽快发船。”

*

管事拨给了我一间狭小的船舱,并两床被褥,一些饭食,我闷声不响地尽数吃下,坐在角落里出神。

小枝轻手轻脚走来,替我披了件衣裳,小声道:“江上冷,娘子多穿些。”

“谢谢。”我低声道。

船队出发了,行驶于浑黄狭窄的江面上,两岸是望不到边的农田,渺渺晨光中,远处可见依稀的青山。

良久,我慢慢地开了口:“小枝,你不好奇我的事吗?”

小枝摇摇头:“不好奇,你之前同杜小娘子说起过,有个恶霸曾经欺负过你,你既然当过贵妃,那欺负你的人,必是皇帝了。”

“对。”我苦笑道:“他是皇帝,皇位是从亲哥哥手里抢来的,为了立威,硬逼着史官低头,我家三个史官悉数死在殿前,我是第四个,没死,但境况比死掉还要糟糕。”

沉痛的记忆又被翻捡了出来,沾着陈年的血色,顷刻间把我拉回那噩梦般的一天。

我断断续续,颠三倒四地对小枝讲起旧事,讲起我和李斯焱之间扭曲的情仇、我是怎么借机逃出来、又是怎么被谢修娘捉住的……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小枝不说话,只沉默地听着。

“这次要是被他再抓回去,我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我笑了笑:“我骗了他,把他骗得溜溜转,小枝,你不知道他生气起来有多可怕。”

小枝轻声道:“那就逃得远一些,不要让他找到。”

我上一次出宫的时候,庆福也同我说过一样的话。

那时他已经看出了端倪,不便与我明说,只让我走,走得远远的,我也确实有这个打算,可还没来得及离开,李斯焱就出了手,彻底斩断了我的指望。

都让我远走高飞,可天下之大,我又能避去哪儿呢?

*

我明白,凭李斯焱的本事,若真对我上心,迟早会查到这艘商船上来,所以我早早地做好了心理准备,等着某一天李斯焱带着他的侍卫破门而入,把我抓回长安。

可船驶过了洺州,相州,入黄河,又过了齐州,李斯焱的兵马却迟迟未出现。

我觉得奇怪,但凭空又生出一股子侥幸来:或许是张芊成功地忽悠住了李斯焱呢?再说那渡口旅人颇多,李斯焱未必知道我已经悄悄遁走了。

小枝也宽慰我:“娘子能走一次,就能走第二回。”

我不敢深想,草草地点了头。

商船还在往下走,稳稳地向东津渡前行。

小枝问我到了东津渡该怎么办。

我直言自己也不知道,可能会在大渡找个出海的船只,又可能往南走,都可以,越远越好。

小枝算着银子,说如果能出海,我们带的钱财足够沿着岸线去岭南了,只不过到了那里会辛苦一点,岭南蛇虫多,烟瘴四起,自不如北方舒服。

我吃了一口饼,从小窗中往外望,由燕赵之地到齐鲁,一路山水由粗犷渐渐转为灵秀,江上的船只也多了起来。

偶尔商船靠岸,我却不敢出去,只谨慎地让小枝下去看看,重点看渡口有没有贴我的通缉令,看有没有甲士追来。

小枝把黄河下游的大渡看了个遍,每次回来都说没有。

我皱眉道:“许是通缉的画像都贴在城门口了,给渡口的还没画出来。”

小枝怜悯地瞧着我,眼神里写满了:你怎么就招了这么个瘟神?

“我给自己算过一卦,”我沮丧地对她道:“卦里说我前年运势大凶,去年运势小凶,今年运势下下大凶,一个人连走三年背字,我现在能有个人形就不错了。”

小枝安慰我:“常言道否极泰来,娘子的福气在后头。”

后头?我又开始苦笑。

我没告诉她的是,我明年还会继续流年不利,这厄运一眼望不到头,怎能不让人绝望。

*

管事拨给我的这一间船舱十分狭小,角落里还堆放着一些货品,四壁冷清,唯有一面高窗悬于梁下,不至于让幽室太过逼仄。

在压抑的氛围中,我担惊受怕地数着日子,从洺州一路漂泊到了东津渡口。

下船的那一刻,阳光肆意地洒了我满身满眼,恍如隔世。

我看着湛蓝的天色,天光下宽广的长河,几乎掉下眼泪来。

心中狠狠出了口郁气:他妈的,管它什么大吉还是大凶,我既然当初敢走,就能承担被找到的后果,这一年多的自由时光就算我偷来的好了,哪怕再让我选一次,我也照样要走,绝不回头。

知道前路凶险,所以更该只争朝夕地活,人生百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想太多又有何用,有一日自由就算一日。

“小枝,去找出海的船!”我紧紧抓着包袱,从牙缝中道:“东渡扶桑,新罗的都行,我不信我去了别国地界,狗皇帝还敢打上门来!”

小枝指着远处一条木兰长船道:“娘子,你瞧那个,像是艘海船。

东津渡口车水马龙,忙碌非常,我眯起眼,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渡口最边缘处,停着一艘朴素的长船,船身没有一丝装饰,中间高高架着两面帆,一瞧便知是为出海准备的。

但诡异的是,那船上的舟子极少,只有三四个在甲板上忙碌而已,旁的船边皆有重甲侍卫看守,唯有这艘船守备宽松。

我用长巾捂住了头脸,低着脑袋走在人潮中,明明遮盖严实,却仍觉得许多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我和小枝身上,令人无端地心慌。

处处都是侍卫……

我认得他们的服饰,折冲府的衣甲,领头的穿的是金吾卫的行头,禁军在此处出现,清楚地说明了一件事——李斯焱已经查过来了。

那金吾卫状若漫不经心地往我这边扫了一眼,我大骇,不自觉地揪紧了头巾。

小枝的声音也在抖,对我道:“娘子,那些人好像在看你。”

我咬牙道:“他们真的起疑的话,早该查到我们了,何须等到今日?”

“眼下怎么办?”小枝有些慌了。

我定了定神:“继续走,上那艘海船,那船偏僻,看守的侍卫最少,我们浑水摸鱼,说不定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过这一劫。”

“好。”小丫头露出破釜沉舟的神色。

我深吸了一口气,与小枝一同大步走去了那艘长船边。

一个舟子正忙着往船上装货品,我观察许久,确定了这船真的只是因为停得太偏僻,所以才没人把守,才谨慎上前道:“小哥,敢问此船驶往何处?”

舟子老练地将一只木箱拉上船去,并未抬头看我,只客气道:“去日出之国,东海扶桑。”

果真是出海的船!

我难以相信自己运气那么好,追问道:“何日启程呢?”

舟子仍不看我,低着头道:“今日,再过一个时辰就该走了。”

我的心又是一阵猛跳,狂喜涌上心头。

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递上了枕头!恰好有这样一艘船在等我,我从此处东渡扶桑,去了异国,只需装作海难幸存者,隐姓埋名地住下来,任李斯焱有再大的本事都找不到我了!

此刻的我全然被这天大的好事冲昏了头脑,好像在绝望的深井之中,看见了一根垂下的绳索,即使隐约感觉奇怪,也顾不得了,只一厢情愿地觉得,这就是老天在垂怜我。

小枝迟疑:“娘子可要想好了,城中老人说过,海上有吞舟巨兽,况且异国遥远,或许此生再无踏回故土的可能,娘子真的要去吗?”

我道:“我要去,我宁可揣着希望葬身鱼腹,也不想再躺在灭门仇人枕边。”

听到我这样说,那舟子搬箱子的手微微一顿。

小枝叹道:“好,我陪娘子。”

那舟子轻声道:“这位娘子想搭我们的船,并非不可,但此事还需告知我们主人,才可定夺,主人就在舱中,娘子与他说吧。”

说罢,他箱子也不搬了,径直下了船,走前为我指了帆下唯一一间舱室。

小枝看了眼他的背影,对我道:“那扶桑人汉话说得真好。”

我一愣:“你怎么看出他是扶桑人?”

“我们这儿的舟子都不爱净面剃须,可他却没有胡子。”小枝道:“长得不像,讲话的调子也不大像,声气儿怪里怪气的。”

“官话的确难学。”我并未往心里头去。

*

舟子让我去找管事,我并未多想,直带着小枝去了他指的船舱。

站在门外叩门三声,又三声,无人应答。

我有些着急,不顾礼数,口中边道:“事出紧急,望管事通融一二。”一边推门而入。

可就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我的灵魂在身体中狠狠地摇晃了一下。

“娘子,怎么了?”小枝疑惑道:“是这屋子有何不妥……”

待看清屋中状况,她倒吸一口冷气,死死捂住了嘴。

“这……”她哆嗦着,仓皇转头望向我。

我静得如一座墓碑,面色死白。

他来了。

*

谁也想不到,外表朴素,毫无雕饰的长船内,暗藏着一间富丽堂皇,极尽奢华的船舱。

正前方摆着一架一人多高的山水屏风,画楚岫云归,巫山朝暮,每一针每一线都熟悉无比,这是李斯焱送我的第一件礼物。

屋内一应陈设,皆是我在紫宸殿时惯看的那些,就连我闲时插瓶供养的梅也还在,只不过那梅花早已干枯了,秃枝上缀着难看的暗红色,像星星点点的血。

上一刻,我还满怀期待,想扬帆东渡,去异乡重头来过。

不过推开了一扇舱门,美梦就化作了齑粉。

我这一生受过很多惊吓,有过很多次绝望的时刻,但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刻骨铭心,像人历尽艰辛攀上百尺高崖,却被一根根掰开扒在悬崖上的手指一样。

从人间跌回地狱,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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