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火鸟小说网>>热搜顶流> 第 80 章 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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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0 章 归途(1 / 1)

万米高空,飞机经过起飞时低空气压紊流的颠簸,终于平稳下来。午夜航班的头等舱内寂静无声,舒星坐在窗边,放平小桌板,从包里拿出阮清留下的文件夹。宁天成体贴的为她打开阅读灯,又找空姐要了条毛毯搭在她腿上。

舒星不由自主捉了宁天成的手:“你和堂凛几夜没睡,想办法眯一会儿吧。”

宁天成扭过头,看着后座的傅堂凛正默默饮泣,面前一大叠用过的纸巾早已湿透。宁天成于心不忍,拍了拍舒星的肩膀,“我坐到堂凛身边去陪陪他,有什么事叫我。”

舒星点点头,裹紧了毯子,从牛皮纸袋里抽出发黄的日记本。由于年代久远,侧面的小铜锁早已锈迹斑驳,几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用钥匙打开。

当一切都烟消云散的时候,不知谁会记得我?标题用娟秀的钢笔字描成魏碑,配图是一把摔碎的镜子,尖锐带血的裂片溅了满地,落款日期是十年前,舒星推算了下,那时候阮清应该还在上初中。

为什么人总是生活在牢笼里?什么时候才能重获自由?舒星轻轻拂过凹凸不平的泛黄纸面,有细小的盐粒粘在指尖,显然是泪水的痕迹。配图的圆珠笔画已经线条模糊,依稀可以辨认出是一只剪断翅膀的凤头鸽被囚禁在笼子里,地上是短程两半的画笔和撕碎的纸片。

跷跷板上衣着华丽的胖男生与对面骨瘦如柴衣衫褴褛的女孩,沸腾的大锅旁身首异处的猫猫狗狗,少了一个角、皱巴巴的五十元钞票——那是阮清的第一笔稿费,韩国签证被撕成四片工工整整的贴在日记本上,四周用红色钢笔描满烟花,上面写着四个力透纸背的大字:我自由了!越到后来,图画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连篇累牍的叙述,这才开始像一本真正的日记。少女情怀如诗如画倾泻指尖,素淡如荷叙叙书写。舒星看得双眼越发酸涩,只得草草翻过。直到最后夹着的,是青州大学美术系的录取通知书,还有青云出版的长期供稿合同。

这时候,笑靥柔美的空姐款款走出,为舒星送上一杯滚热牛乳。舒星抿了一口,香浓温暖的液体入喉,略略冲淡了沉积已久的阴霾。她把日记本放回文件袋里,又摸到一个硬硬的牛皮纸信封,封口处用签字笔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俏皮的花体字:傅堂凛先生亲启。

舒星喝完牛奶,定定心神,解开安全带向后座走去。宁天成红着眼眶,张开双臂把她捞到怀里。舒星扯扯傅堂凛的衣袖,见他依旧僵硬如木雕般呆坐在椅子上没有任何反应,便拉起他的手,小心翼翼的把信封放了过去:“这是阮清留给你的。你现在不吃不喝不修边幅的样子,她如果看到,一定心疼的不行。就算为了她,也请你一定保重。”

宁天成听出舒星口吻中的哭腔,忙站起来,揽着舒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给他一点空间,他需要好好静静。”宁天成叹了口气,“认识堂凛快二十年,从未见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

舒星点点头,“待会下车让老孙等等,我要亲自去接雪沫。也不知道在托运舱里,小家伙会不会出现应激反应。”

“老孙被我安排去和齐瑶接洽了,飞针亲自来接我们。”宁天成帮舒星盖好毛毯,“死亡证明的电子档已经发到了公司邮箱,青云出版的网站主页也发出讣告,并且在微博上设置网络灵堂。昨天就因为流量过大,已经被粉丝们挤的差点瘫痪。”

“飞针过来了?”舒星想到那些结婚照还在她包里,表情有些不自在:“正好,我有些照片要交给他。”

宁天成长叹一声,“我一开始就知道,阮清不是水性杨花的人。”他压低声音,忧心忡忡的回头瞟了一眼痛彻心扉、聚精会神读信的傅堂凛:“这几天我都在想,如果堂凛再勇敢一点,如果阮清当时愿意对我们吐露实情,如果他俩能抛开心中那些固有的沟壑和执念、会不会有个不一样的结局。”

后座的傅堂凛早已泪如雨下。从展开信封的那一刻起,他仿佛坠入了万丈深渊,如冰雪封冻烈火焚烧,痛楚通过他的每一寸神经如电流般蔓延到全身。

堂凛: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最近几天我把自己关在画室里,一室幽暗寂静中,朦胧间不时浮现出你的身影。有的时候我在想,从偏僻小镇到繁华的北京城,我三生有幸能够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你。

这一刻,窗外雨打风吹,我独自坐在宿舍内的小桌前,在昏黄的灯光下与你倾尽肺腑。你可能还在对上个雪夜中我的拒绝耿耿于怀,没关系,在出版界行走这么多年,遮掩和伪装已经成为我的保护色。我本就不是你的良配,你背后有一个庞大的家族,他们在你的一言一行中留下痕迹,也规划和左右着你的未来。你我都心知肚明,这样的世家不会接受我一个轻舞飞扬、绯闻缠身的人成为一份子,如果强行让你在我和你的亲眷中二选一,你只会陷入进退两难的泥沼中。而我,在囚笼里挣扎多年,生生撕去一层血肉才逃出生天。我现在能握着画笔抱着猫咪,在启明星下的营房内恣意涂抹、泼墨挥毫,每分每秒都是年少时渴望而不可及的。

从一开始你进入娱乐圈,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感,你在期盼得到家族的认可。你不曾为和飞针的绯闻质问过我,可之后你一连数个星期都没再联系我。我们彼此其实是同类,隐忍、执着,风吹草动能在胸中锤炼千万遍,却无法对深爱的人启齿只言片语。

所以,这份感情不如我一开始就推开,避免一个互相怨怼伤人害己的结局。离开你之后,我反倒将自己放逐在思念里,默读你的每一条微博和朋友圈千万遍也不肯释手释怀。庆幸我的理性还在,感情的冲动没有让你我的事业一落千丈。你会一直是舞台上耀眼的巨星,万众瞩目,熠熠生辉。每当这时,我会在夜深人静时捧一杯热茶,静静体会不可对人言说的愉悦和酸楚。

作为军人,在军歌嘹亮中高举右手进行宣誓的那一刻起,此生就已经交付国家。有的战友那时候就毅然留下遗书,随时准备着牺牲。我笑着扪心自问,其实世间值得留恋和遗憾的东西并不多。十几部作品能够在网络上连载和付梓出版,于我来说此生足矣。舒星是我最好的闺蜜,真希望她和宁少能够好好走下去,佳偶天成,对影成双。她比我强大阳光,更有能力把握住自己的幸福。飞针是我的挚友,或许绘画和写作有着共通之处,他是这个世界上和我最默契也最能理解我的人。愿他写出好多好多精彩纷呈的作品,继续高居畅销书榜首,让众多人读到有趣的故事,顺便自己也赚个盆钵体满。

写到这里,我忍不住嘲讽起内心的矫情。终究只是我一个人夜深人静的自言自语,怎么越写越像遗书了呢。说不定过个十年二十年,轮到我平安退役,戴着光荣大红花等儿孙满堂的你和舒星宁少一起为我张罗庆功酒,开怀豪饮,不醉不归。

亲爱的,愿你幸福。哪怕中途去了另一个世界,我也会一直爱着你。或许你永远都见不到这封信,没有关系。此时此刻落笔无悔,我已然心安。

愿把世间最美的颜彩都赋予你。

水色

于甲午四年春分春雨春风夜敬上

飞针在机场大厅里坐等了好久,才舒星怀里抱着个巨大的猫笼子,步履沉重的走了出来。宁天成推着几个巨大的箱子,不时跟身旁的傅堂凛耳语几句。傅堂凛把鸭舌帽檐压得极低,戴着巨大的白口罩,走进了才发现肩膀一直在抖动着。

“你们去我家休整下吧。”飞针把猫笼子接了过来,“小家伙睡得真香。也好,希望永远都能这么无忧无虑下去。”

“这都后半夜了,不会吵到杭参赞和柳部长吗?”傅堂凛嗓音沙哑的问。

飞针与宁天成对视一眼:“又不是回他们那,我几年前就搬出来了。现在和他们距离一整个北京城,都快半年没见过面了。”他拍拍傅堂凛的肩,“节哀顺变。看你的样子几天没睡,先去我那里好好休息。”

德系路虎车内空间宽阔舒适,宁天成坐在副驾驶柔软的座椅里,倦意微微袭来。飞针把车调到巡航模式,又将玻璃打开一条缝,有清冷夜风灌进来,擦过脸颊,吹干了残存的泪痕。

“陈氏那边我找中间人谈了,他们看在我爷爷的面子上,承诺不再纠缠你。英国那边准备约舒星过去试镜几部电影,导演对形象很满意,不过语言依旧是个问题。制作方主动提出为舒星联系语言学校,希望能提前过去学习。此外,在军委的协调下,工程大学破例提前火化了水色的遗体,包括军装在内的遗物也随之烧毁,骨灰随即入土为安。家属除了存款和死亡证明,什么都没有拿到。她若是知道,也能够安息了。”

“等缓一缓吧。”宁天成看一眼目不斜视的飞针:“没想到最后还是万不得已搬出了已故的杭将军。”

“我爷爷如果有在天之灵,会乐意的。毕竟他的孙子活了这二三十年,只借过老人家这一回面子。”飞针叹了口气,“你们走的时候我就说过,只要涉及到水色,我自当竭尽全力。”

舒星听到飞针的话,很害怕身边的傅堂凛冲动起来,不料他依旧僵硬的坐着,直到下车都无动于衷。

飞针家是一座欧式古典风格的两层别墅。内里纯正巴洛克式的装饰与陈设显示着主人绝佳的财力和品味。宁天成连忙把傅堂凛扶到卧室,企图安置他睡下。

“谢谢你所做的一切。”客厅里只剩下飞针与舒星。她从包里拿出那叠结婚照,双手递给飞针,“我觉得,水色内心里还是希望这些由你保管。”

“当然,这是我欠她的。”飞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一定也在好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时候我爷爷病危,躺在医院里,老人家唯一的心愿就是能看到我成个家。我因为自己的情况,即使有伴侣也根本没办法公之于众。再加上我多少也算个公众人物,很多事情一旦暴露,口诛笔伐不说,还会连累到从政的父母。以他们的位置,身边虎视眈眈的人两只手都数不清。甚至已经有人发现端倪,千方百计想抓住证据送到我爷爷病床前,直到让我一家人都抬不起头来,彻底无法收场。”

“所以,你想到拍结婚照应付过去?”

“为了安慰行将就木的老人,也为了堵住众人悠悠之口。”飞针用袖口狠狠抹了一把眼睛,“你知道,我一直和女生们保持着距离。这种事临时找人又怕被对方抓住把柄以后反咬一口。那时候水色和我才开始合作不久,我看她是单身,以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态试探性的提了一句,没想到她只思索了片刻,就答应了。连我事先准备好了的七位数封口费,她都分文未取,只说帮我这个朋友。”

“从那时起我就对自己说,这是我欠水色的。她为圆我爷爷临终的心愿,有百害而无一利的挺身而出做了这个幌子,以后她的事,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只要帮得上忙,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说到这里,飞针的双手不由自主握紧了衣裳。他高高仰起脸孔,泪水却止不住的从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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