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兴元大街上,燥热的风打了个旋儿,刮起几分尘灰,飘飘忽忽地又飞远了。
这片位于宫墙边不远的兴元坊,住的是一溜的高门显贵、皇亲国戚,往日里自是香车宝马,气势滔滔,可此时,沿街的各处府邸大门紧闭,街面上连只敢冒头的老鼠都没有。
那紧锁的朱门后,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戳戳地窥探着奉天门上的动静。
高高的城楼上,禁军早已撤离,只剩下一座空寂的城楼,和一面猎猎招展的金色王旗,在维护着最后的体面。
张牙舞爪横亘而出的墙垛上,正静静地坐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黑衣,周身却恍若冰霜,寒气逼人,手中一柄血色长剑,在残阳映照下泛着不祥的剑芒,剑身上竟似有鲜血在缓缓游动。
腥热的血气、腐烂的死气在夏日的蒸腾中混合成一种难闻的气味,令人窒息,充斥了整个奉天门城楼。
一片死寂中唯有几只闻味而至的乌鸦,在不远处觊觎美味的腐肉,却又畏惧着什么一般,不敢上前,只能躁动不安地在低空中盘旋哑叫。
半晌后又不甘的四散而去,畜生的本能告诉它们,此地危险,不宜久留,况且腐肉而已,此时平安京四面城门处更多,依然能让它们填饱肚子。
吱呀,吱呀……
细仃仃的一根杂木杆,一头搭在残存的王旗之上,一头颤颤巍巍地挑起了一具血肉模糊的人形物体,不堪重负的杆身不断在风中发出阵阵令人骨头缝发冷的呜咽。
杆头的人形亦是一阵摇摇欲坠,轻飘飘的,像是软篷篷的人皮袋子一般,在风中摇曳。
那是一个人,一个濒于死亡的人。
无声无息。
无知无觉。
可他还是活着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林统领,我们就这么干看着?”
朝阳殿外,数十名当值的禁军们看似如往常一般站岗轮守,可站得挺直的身体却透露着异常的僵硬,面色更是惨淡难看,时不时溜向奉天门方向的目光更是出卖了他们此时内心的慌乱与不安。
朝阳殿的廊柱下,禁军副统领周飞良一脸菜色,站在禁军统领林仲兴身旁,望着远处那吊在半空中随风摇摆的人,很是不忍。
“布公公已经被吊在那三天了……”
好人这么吊着都得去了半条命,更何况布公公当年为救圣上,失了内力留下了旧疾,如今这般折腾,会死的!
他又瞄了一眼,心中恻然,或许……已经死了吧。
林仲兴斜睇一眼:“不然你去?”
周飞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