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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裤先生(1 / 3)

马裤先生

火车在北平东站还没开,同屋那位睡上铺的穿马裤,戴平光的眼镜,青缎子洋服上身,胸袋插着小楷羊毫,足登青绒快靴的先生发了问:“你也是从北平上车?”

很和气的。

我倒有点迷了头,火车还没动呢,不从北平上车,难道由——由哪儿呢?

我只好反攻了:“你从哪儿上车?”

很和气的。

我希望他说是由汉口或绥远上车,因为果然如此,那么中国火车一定已经是无轨的,可以随便走走;那多么自由!

他没言语。

看了看铺位,用尽全身——假如不是全生——的力气喊了声,“茶房!”

茶房正忙着给客人搬东西,找铺位。

可是听见这么紧急的一声喊,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得放下,茶房跑来了。

“拿毯子!”

马裤先生喊。

“请少待一会儿,先生,”茶房很和气的说,“一开车,马上就给您铺好。”

马裤先生用食指挖了鼻孔一下,别无动作。

茶房刚走开两步。

“茶房!”

这次连火车好似都震得直动。

茶房像旋风似的转过身来。

“拿枕头,”马裤先生大概是已经承认毯子可以迟一下,可是枕头总该先拿来。

“先生,请等一等,您等我忙过这会儿去,毯子和枕头就一齐全到。”

茶房说的很快,可依然是很和气。

茶房看马裤客人没任何表示,刚转过身去要走,这次火车确是哗啦了半天,“茶房!”

茶房差点吓了个跟头,赶紧转回身来。

“拿茶!”

“先生请略微等一等,一开车茶水就来。”

马裤先生没任何的表示。

茶房故意地笑了笑,表示歉意。

然后搭讪着慢慢地转身,以免快转又吓个跟头。

转好了身,腿刚预备好要走,背后打了个霹雳,“茶房!”

茶房不是假装没听见,便是耳朵已经震聋,竟自没回头,一直地快步走开。

“茶房!茶房!茶房!”

马裤先生连喊,一声比一声高:站台上送客的跑过一群来,以为车上失了火,要不然便是出了人命。

茶房始终没回头。

马裤先生又挖了鼻孔一下,坐在我的床上。

刚坐下,“茶房!”

茶房还是没来。

看着自己的磕膝,脸往下沉,沉到最长的限度,手指一挖鼻孔,脸好似刷的一下又纵回去了。

然后,“你坐二等?”

这是问我呢。

我又毛了,我确是买的二等,难道上错了车?

“你呢?”

我问。

“二等。

这是二等。

二等有卧铺。

快开车了吧?

茶房!”

我拿起报纸来。

他站起来,数他自己的行李,一共八件,全堆在另一卧铺上——两个上铺都被他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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