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年底,西宸王登上皇位,封了楚云砚幼弟当太子。
原是应立楚云砚这个长子的。
楚云砚单单将年九初给他开的药方子往皇帝面前一瞧,皇帝便歇了心思,将他封了王。
“奇了,五六月时还见你疼个死去活来,到这时症状竟还慢慢缓和,我都快觉着你是染了奇症。”年九初披着厚重棉袄,站在王府里哈气,“难不成是那药的缘故?”
新建的王府,比先前的西宸王府还大上些。
年九初半晌没得到回应,边搓手,边侧身看往楚云砚,“王爷!”
楚云砚不理会他,敢情人全心全意看着王妃呢。
腊月的大雪覆盖了整个长安城,王府里每日都有下人清积雪,可清得总不如下得快。枝枝喜欢雪,楚云砚便叫下人慢些清积雪。
顺着楚云砚的视线望去,小姑娘裹着桃红色的棉袄,似乎是怕冷,裹得厚厚的,有点笨拙,肉眼可见的可爱。不知是梳了什么发髻,簪着盛开的梅花,年九初哪认得那是什么发髻,只觉着好看。
枝枝比三月时丰腴了不少,她弯着腰,憨态可掬。不多时又站直腰板,手里捧着一堆雪。楚云砚怕她冻着,将前年猎的雪狐皮拿来给枝枝做了对手套。
听见年九初的低喝,楚云砚才慢悠悠转回视线,语调颇冷地“嗯”了声。
年九初一噎。
得得得。
当着枝枝是一副面孔,当着他又是另一副面孔。
“药配得如何了?”楚云砚冷不丁又问,声音比之腊月的风还要寒凉几分。
枝枝耳尖听见了,抬起头,好奇问:“什么药?”疼症的药前几日才配了来,这才几日,不需要配新药的。
她是被蒙在鼓里,年九初与楚云砚是心照不宣。
楚云砚好不容易重活一世跟枝枝在一起,舍不得枝枝受苦,舍不得枝枝疼,都说女人生孩子,就是一只脚踩进鬼门关。再者,他这才与枝枝成婚多久、相恋多久?
他叫年九初配了避孕的药,行房前都会用些。他不舍得枝枝用药,就自己服药。他也不叫枝枝知晓,怕她知道了,心里有负担。
因着楚云砚重|欲,年九初便找了不伤身的法子来。
这事是没叫枝枝知道的。
“一些冬日里驱寒的药。”年九初笑答。
——
枝枝近来总每夜都会梦见楚云砚。
起先她不当回事,久了,她也会觉着奇怪。
梦里与现实,仿若两个世界,梦的世界里,她早早死了,现实的世界里,她还活得好好的。
就像两条平行线那样。
有些地方又诡异地相似,比如废帝与废太子,他们与现在一样被废,比现在要惨。梦里,虞槿也被关在乱葬岗,走不出去,每日与腐尸作伴。
枝枝鼓起勇气问楚云砚:“我在梦里,时常梦见你,可梦中的你,与我眼前的你不大一样。”
她有些忐忑。
楚云砚会不会觉着她莫名其妙?
楚云砚闻言,放下手里的书本,将枝枝抱在怀里,纤长睫毛颤动,大手包裹着枝枝的手掌,将他掌心温度传至枝枝掌心,他略有些深意:“也许,枝枝是梦见另一个世界的事了。”
枝枝脸颊在他衣襟上轻蹭,抿唇,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枝枝还要谢夫君救命之恩,若非夫君回长安,枝枝恐怕就要嫁入……”
楚云砚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没叫她继续说下去,“便是嫁入了东宫,夫君也会将你抢回来。”
他忘不掉的一切,终究以梦境的形式呈现在枝枝眼前。
也许前世的一切,于枝枝而言,只是场无关紧要的梦,她不会在意一场梦,过不了几日就会忘记。但于他而言,前世往昔犹如刀尖,每每想起,都会引来刺骨疼痛。
枝枝忽然从他怀里爬起来,手掌捧着他的脸颊,在他耳畔轻轻耳语,“有些心疼梦里的楚云砚。”
前世的楚云砚不需要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