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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陛下是怎么了,非要来这祠堂批折子。”
“不会是”
“嘘,背后妄议陛下,这可是杀头的罪。”
还是那个祠堂,这日,正阳光明媚。楚云砚将折子搬去祠堂批阅,祠堂里的红木桌上整整齐齐堆了好几沓折子。
他似乎批完折子了,枝枝方过来,就看见他坐在祠堂里,外头宫人窃窃私语。
她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进祠堂的。
楚云砚抬眸,“你来了。”
仿佛等她多时。
枝枝觉着这梦约莫是越发没有条理了。
她是魂体,旁人都瞧不见她,上回楚云砚喝醉了看见她,方能用酒后出现幻觉解释,而这回,楚云砚清醒着。
梦本就没有条理可言,非要强加条理,反倒是她钻牛角尖了。
梦里的楚云砚直愣愣盯着她。
枝枝后退了几步。
“你答应了我要来,我在这里等了好些时日。”他似乎察觉到她的退缩,低下头,声音喑哑,“怕你来时我不在,我便将折子也一并搬来了。”
这时楚云砚面上已有几分虚弱,自言自语般,“见你一面,就好了。”
——
只一面就好了。
楚云砚梦见他的前世。
彼时他守在祠堂前,魔怔似的想见到枝枝。
只因那次酒后所见,他分不清是醉酒后的幻境,还是枝枝真的出现在他面前。
那样鲜活。
他不信鬼神。这次破天荒头一回信了。日也盼、夜也盼,只盼着枝枝能再见他一面。
他真的见到了。
像梦一样。
前世场景在梦中重现,楚云砚还清楚地记得,前世这日,枝枝身上穿的,是藕粉色的长衫,薄衫浅浅勾在她肩头,似乎不多时就会掉落。
楚云砚伸手,想抓住空中那道虚影。
如前世一样,他连半片衣角都不曾抓住。是他太贪心了么?他想抓住她,却弄巧成拙。
她消失了。
楚云砚没法忘记那种感觉。
上天仿佛同他开了个玩笑,等他真的贪心地想要抓住时,又毫不留情击碎他所有幻想。
多可笑。
楚云砚在眼前人消失的刹那醒过来,他不愿继续待在梦境里,上辈子的事,何苦叫他今生再受一遍。
他徐徐坐起身,在屋内寻找枝枝的身影。
枝枝靠在桌上睡着了。他起身下床,放轻动作走过去。
木箱子静静躺在一侧。楚云砚叫阿六敲门之前,听见枝枝与张姨娘的对话。他知道,里头是小娃娃用的。
他慢慢将木箱子打开,看见最上头的小棉袄。
他将棉袄取出来,那只小老虎似乎在耀武扬威朝他打招呼。
楚云砚弯起唇,扯着小棉袄左看看右看看。怕枝枝醒过来瞧见他偷偷摸摸开箱子,他又将棉袄叠好收回去。
“世子爷在做什么?”枝枝恍惚察觉有人在她跟前行走,想醒却又醒不过来,挣扎好一会儿,终于睁开眼。
一睁眼就瞧见楚云砚背对着她,她还听见“咔哒”一声。
枝枝清醒过来。
他一定是打开木箱子了。
楚云砚被她抓包,反倒理直气壮起来,取出小棉袄,转过身,“原来这就是枝枝的小衣裳?真的,好小。”
小棉袄冷不丁出现在眼前,少女那双好看的杏眼张了张,脸上烧得厉害。
“好新。”楚云砚压下腰身,凑近了逗她,语气里有些困惑,“不像是旧衣裳。”
枝枝咬咬舌尖,不抱希望地想,他若是瞧出端倪,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好了。也没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
……她身正不怕影子斜。
都被楚云砚误会了那样久,还怕现在继续被误会么?
楚云砚将那衣裳叠好放在桌上,“许是因着枝枝小时候不闹腾,从不将衣裳弄脏。不像我,小时候,母妃总说我闹腾。”
枝枝松口气,原来他是这样想的。
又有些诧异。
他也有闹腾的时候?
枝枝想了想楚云砚小时候的模样,在她的想象中,楚云砚年幼时应当也乖乖的,旁人在玩时,他也许会坐在一旁安静瞧着。
楚云砚弯弯凤眸,嗓音犹如一阵微风拂过般,他叹道:“伯母真的会在枝枝的衣裳上绣小老虎么?我还以为,枝枝这样可爱,伯母会给你绣些花骨朵。”
这会儿没有人在,他又喊回伯母了。
“小老虎,吉利。”枝枝心不慌、脸不烫地告诉他。
楚云砚点点头,好像是信了她的话,又好像没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