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修长的指尖捏着小衣裳,似乎看不够一样,他又问:“这是枝枝几岁时穿过的?”
“一岁。”枝枝眨眨眼。
他好像信了她的话,将小棉袄摊在桌上,他动作利落,很快就将棉袄叠得整整齐齐。
枝枝没想到,他竟能将小棉袄叠得这样好,远比她叠得整齐。
好在他对她的说辞没有半分怀疑。这样想着,她又放心不少。
楚云砚没有揪着不放。
凡事过犹不及。
那种事,他不敢想。
——
用过晚膳,临着要上马车了,枝枝回了闺房一趟,还有些不舍得。
门被人敲响,“枝枝,是我。”
是嫡姐。
枝枝道:“进来吧。”
现在天黑得晚,往日里这个时辰,天色早都暗了。但屋里也点上灯了,省的天黑了手忙脚乱。
虞槿抱着个小箱子,眼睛哭肿了,她穿的是袭淡粉色的长衫,愁云惨淡。
虞槿将小箱子推到她面前,“这些是母亲与长姐的心意,你且收下。”
枝枝偏过头,没接箱子,“长姐自己留着,我用不到这些。”
嫡姐不喜欢她,枝枝还记得,回长安城那年,虞槿指着她说她是江南来的乞儿。枝枝明白,她没有回到长安城之前,虞槿是家中独女,全府上下都宠要着,她回来了,虞槿就不是独女了。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枝枝不觉得虞槿会改变心意好好与她相处。
虞槿忍着不喜给她送东西,兴许还会更加讨厌她。
虞槿心有不虞,面上却不显,柔声道:“侯府还需要你照拂,这些,是你应得的。”
枝枝抬眼,看了虞槿好几眼。她眼神清澈,黑白分明的眼珠里仿佛藏不下污垢,
虞槿忽的就有些恼羞成怒,躲避过枝枝的视线。她道:“你留着,日后也好在王府里拉拢人心、立威。”
“劳长姐挂心。”枝枝朝她笑,仍是拒绝。
这模样,在虞槿看来,就是瞧不上她。昔日她是太子妃,身份比枝枝不知高贵上多少倍,从小到大,她都压着枝枝一头。可一朝突变,她从云端跌落泥地,而枝枝却飞上枝头,眼看着地位也要水涨船高了。
虞枝枝一定很得意吧?
将嫡姐踩在脚下,她一定会得意的。
枝枝不知道虞槿心里所想,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风铃。
“砰”一声,小盒子被虞槿重重砸在桌上。枝枝错愕地抬眼。
只见虞槿眼眸通红,指尖扣着盒子,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力,指骨处都泛白了。前一秒还好端端的,后一秒,却又变成了这副模样。
像是想将她吃掉一样。
不过枝枝不怕她,虞槿长得没她高、娇生惯养的,又少有做粗活,力气比不过她的。
虞槿红着眼,对着她喊:“虞枝枝,见我现在这样狼狈,你满意了?”
枝枝奇怪地看她一眼。
“虞枝枝,你以为楚云砚是真心待你?”
“不,他骗了你,骗了全天下的人。”
虞槿猛地抓过枝枝手腕,富贵人家的妇人有留长指甲的习惯,她这一抓,枝枝手腕上一阵刺痛
枝枝抽回手,白皙的手腕上,郝然多出了几个红印子,不解地问:“你说什么?”
虞槿露出一个森然的笑,“你不懂?去问楚云砚啊,你说他会不会告诉你?”
她夜半时分从太子梦呓中听见的。虽尚未有个定论,但说出来必定能叫虞枝枝不好受。
她不好过,虞枝枝也别想好过。
枝枝蹙眉。
虞槿说的每个字她都明白,可连在一起,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虞槿朝她走来,像毒蛇吐着性子那样贴近,“虞枝枝,”
枝枝怔怔看着她。
虞槿道:“虞枝枝,楚云砚根本没病,亏你……”
“我怎么不知道我没病?”清淡的男声自门外传来,下一瞬,门被推开。
天慢慢暗了,夜空深蓝一片。
阿六推着楚云砚过来。
楚云砚掩唇低咳:“枝枝,该回王府了。”
虞槿的话生生卡在喉间。
楚云砚唇色苍白如纸,身形单薄,像饱受暴雨摧折的青竹。
虞槿恍惚想起四年前,那时太子的皇祖父还在世,楚云砚也不过十五六岁,他打了胜仗回来,满城相迎,长安城适龄的姑娘都站在街边等着。旁人也许只注意到楚云砚的英姿。
他无疑是生得极好的,在那一辈的皇家子弟,乃至整个长安城,无人能出其右。
可虞槿除此之外,还看见了楚云砚别在腰间的木雕,是兔子模样的。
她清楚的记得,她的庶妹身上,有一块同样的木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