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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1 / 2)

当晚,原冲、李之澄得到了靖王回到帝京的消息。哄着南哥儿入睡之后,两人转到东次间里间的暖阁,遣了下人,喝茶、闲谈。

李之澄道:“我当真是有些年没见过靖王了。”

“皇上登基之后,他就去了封地,我也快三年没见他了。”原冲想到靖王,笑了笑。

李之澄神色柔和,“我记得,观潮在金吾卫行走的时候,靖王和他,有些事情上是相互帮衬着。我爹爹没少念叨那些事。”

原冲颔首,笑意更浓,“那时候,大皇子、二皇子缺心眼儿,看靖王、观潮不顺眼,动不动就找茬,以为他们怎么也不敢动手。哪成想,那就是俩混世魔王,脾气一上来,才不管你是谁,照打不误。这还是在军中的时候,先帝当笑话说的。”

李之澄笑着叹息,“这辈子就没见过比观潮胆子更大、脾气更差的人。幸亏先帝不待见那些儿子,不然还了得?”

“要是都识数,先帝怎么会不待见?再说了,观潮怎么不打靖王?那些混帐就是欠揍。”

李之澄忍俊不禁,“按理说,先帝应该最欣赏靖王才对。”

“要是没有观潮,那帝位,也就是靖王的了。”原冲说道,“可惜,他命不好,摊上了这么个太傅。”

“终究是个人物。”李之澄由衷地道,“同样是争储,先帝只拿靖王没法子。”

“这倒是。”原冲说着,笑起来,“要不说观潮是他的克星呢。先帝都不能把他撵到封地,等先帝驾崩之后,观潮三下两下的,就让他再不敢找辙,老老实实去了封地。”

“眼下让他回来做什么?”李之澄有些不解,“他在封地,有罗世元、朗坤看着,如何也出不了幺蛾子。”

原冲目光玩味,“相互利用罢了。靖王折腾这一场,大抵伤了元气,得歇一两年,多赚些银钱。观潮则要用靖王做些事情。那两个人,有意思得很,跟欢喜冤家似的。”

“是么?”李之澄讶然,“我还以为,他们会特别痛恨、忌惮对方。”

“靖王自然是恨死了观潮,你现在给他十万兵,他立马就又要清君侧。”

李之澄莞尔。

原冲也笑,“观潮对靖王,自然也忌惮。但俩人都挺邪性的,不过招的时候,算是朋友。我瞧着,观潮也真舍不得除掉靖王。”

李之澄忍俊不禁,“是他办得出的事儿。主要也是因为靖王不是龌龊之辈。靖王要是想对太后、皇上下手,那母子两个,早死八回了。”

“的确。靖王一直忙活的,只是想逼着先帝立他为储君。没有观潮的话,但凡有点儿兵权,事情也就成了。”

“可惜,先帝不让皇子带兵打仗。”李之澄笑道,“那些战事,都交给观潮了。我其实一直很好奇,先帝在末年,有没有怀疑自己养虎为患。”

“到那时,已经认命了。”原冲说,“先帝和观潮一样,爱惜将士百姓,从不肯用战事制衡朝堂,更不肯让子嗣用战事练手、趁机拉拢将领。多少年了,国库就没充裕过,就算有那份儿心,也没那个本钱。

“一来二去的,本该皇室得的军心、民心,落到了观潮手里。

“先帝不喜靖王,也是有缘故的。一次观潮挂帅出征,靖王负责军需,却被手足算计了,供应不及时。得亏是观潮,和将士们饿了几天之后,劫了敌军的粮草。要换个人,真完了。

“可靖王是真的被算计,还是明知是陷阱也往里跳,谁说的清楚?

“从那之后,先帝就对靖王有心结了。”

李之澄看着他,“观潮呢?”

原冲一笑,“观潮说,他理解。”

李之澄思忖片刻,轻叹一声,“真能做到的,怕也只有他了。”

“先帝最后两年,有时也被观潮气得不轻。”原冲笑道,“算是提前托孤了,安排了三个名为帮衬实为牵制观潮的三朝元老。

“结果,没出半年,就被观潮弄死两个。

“先帝气得两天吃不下饭,随后,担心剩下的那个也晚节不保,还死观潮手里,让他致仕了。

“跟观潮说,真认命了,你小子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宫里大总管顾鹤跟我说的。”

李之澄着实笑了一阵,“不认命又能怎么着?从那时到如今,观潮想反谁都不在话下。他不稀罕罢了。先帝比谁都明白这一点。到底,是亲自带出来的绝世人物。”

说说笑笑间,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原冲站起身来,“我该回府了。”

“我送你。”李之澄随之起身。

他却将她揽到怀里,拥着,不言语。

李之澄有些意外。

自他将所有事交给观潮处理那日,到如今,只有那一晚,亲昵的相拥而眠,别的时日,更像是一对相识多年的友人,熟稔,但不亲昵。

经过的事太多了,他和她一样,可以做最明智的决定,可以最理智地面对,对于对方,却需要时间消化掉那些事实。

原谅、理解,不是说出口了就能全然做到。说的时候,意味的也只是“我想原谅你、请你原谅我”。更何况,他们连那种话都没说过。

他与她,在最挣扎痛苦的时刻,最在乎的,都是南哥儿的处境、感受。

李之澄仰起头,看着他,“阿冲,原谅我。”

原冲牵了牵唇,敛目凝着她,“那么,之澄,原谅我。”

“我原谅。也从没怪过你。”

“我原谅。只要你在跟前,我就做不到有脾气。你知道的。”他抚着她面颊,抚着这消瘦的女子的如花容颜,片刻后,低下头去,坚定地捕获她的唇。

充斥着热情、思念的亲吻,不含一丝慾念。

良久,他双唇移到她耳边,说:“之澄,我爱你。”

许多年了,经过了许多事,甚而还有很多她不肯坦言相告的事,但,那又怎样?

一切的一切,让他确然明白的是,他爱她。只能爱她。

这一生,心里只容得下她一个。

这晚,孟观潮仍是留在梧桐书斋的后罩房,琢磨李之澄的三个亲人。

他对这种事兴趣浓厚,是以,明知道很快就要知晓答案,还是得空就梳理一番。

李之澄的表哥周千珩,家中人丁单薄,年少时便只剩了他一个。李之澄双亲将他接到身边,视如己出,悉心教导。

他与李之澄的堂兄李之年,同为两榜进士,同在李景和官司缠身时被牵连,没了官职。李景和病故后,两人随李夫人离开京城,再没张罗过入仕。

其实这情形就有些奇怪:十年寒窗苦,考取功名谈何容易,表兄弟两个怎么会因李景和一事便没了斗志、锐气?哪个男子会没有抱负?

他曾私底下犯嘀咕:恩师门里,怎么出了两个废物?却懒得追究原由,放任自流。

锦衣卫找到他们的时候,李之年和李大奶奶深居简出,让管事出面,做些小本生意;周千珩则已是道教的俗家弟子,常年住在一个道观。

“有弟兄说,周千珩一点儿烟火气都没了,看起来,修行的不错。”——常洛如是说。

又一个道家弟子。

孟观潮对佛教、道教都没偏见,熟读能寻到的一切经书,确实能领悟到不少大道理,但是,宁王、周千珩这样,总归是让人觉得不正常。

再就是李夫人,也是奇得很:原冲是多难得的乘龙快婿?她却死活不同意。

她死了,算她有福气。不然,只为南哥儿,就得好好儿跟她算算账。

再者,她为何要将之澄许配给周千珩?

又一件不大说得通的事。但是,周千珩一定是愿意的。

而愿意意味的,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

孟观潮看着周千珩的画像,回想着与那人相关的事。

平心而论,周千珩是挺出色的男子,看起来就是清冷淡泊、心思干净的样子。画像上,便已有几分道骨仙风的味道。

年少时,他去李家,不乏碰面的时候,那期间周千珩给他的感觉,倒是担得起谦谦君子、温良如玉。与他完全是两种人。

他是火,是刀,不是伤到别人,就是伤到自己。

周千珩则是水,还像是那种至为澄明、洁净的水。

那年月,之澄是孩子心性,最烦他,只因为文武都比不过他。他只觉有趣,心想你又不考文武状元,跟我比什么?我要不玩儿命地苦学,命就保不住了。傻丫头,懂什么啊?

那时起,之澄就跟原冲相识了吧。

同样的年月,李之年、周千珩除了考取功名,在做什么?有何际遇?

李大奶奶又在之澄的遭遇之中,是怎样的存在?

这些人,又是否与太后、宁王有牵扯?

原冲本来是想缓步行事,年前设局将三个人引到京城。时至今日,自是用不着那么委婉,直接命人手出面,让他们从速赶到京城。

估摸着,明日就到了。

思忖间,谨言在门外禀道:“四老爷,乾清宫大总管来了。”

顾鹤这个时候前来,必有要事相告。

孟观潮立时起身出门,“备一匣子金叶子。”这些年,顾鹤根本就是他在宫里的心腹,他也从不曾亏待他。

谨言称是。

在外书房见礼落座之后,顾鹤开门见山:“今儿我不当值,又恰好有两名小太监发现了一些端倪,我便赶来告诉你。”

孟观潮亲手递给顾鹤一杯茶,“说来听听。”

“太后娘娘有几只信鸽,每日清晨、傍晚,她都会去亲自去看有无信来。”

孟观潮若有所思。需要用到信鸽的事,便与宁王无关了——同在帝京,两个人便是再不成器,安排人传话总不是难事。

顾鹤继续道:“今日,有信来。一名小太监冒死将信件截下来,让我瞧了一眼。只是一个字条,写着初九进京,安危难测。字很好看,但不是我所见过的。”

是李之年或周千珩么?但是,原冲的人手并没发现二人有异常的行径。如果是他们之间的一个,也说得通:没点儿本事,怎么能将之澄逼迫到那地步?

“稍等。”孟观潮找出前些年李之年、周千行的手稿,让顾鹤看。

顾鹤认真地看了多时,指了指周千珩的手稿,“是这个人的字迹。”

孟观潮由衷地道谢,心里便有数了。

“接下来,该如何?”

孟观潮想了想,“把太后的信鸽收起来,交给锦衣卫。告诉她,这是我的意思。”

顾鹤笑起来,“知道了。”说着便站起身来,“不早了,太傅早些歇息。”

孟观潮亲自送他出门,从谨言手里接过沉甸甸的黄杨木匣子,交给顾鹤。

顾鹤也不客气,“你富裕得很,打你的秋风,我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孟观潮哈哈一乐,“富裕与否,少不了你的就是了。”

顾鹤笑呵呵地上了马车。

孟观潮回了卿云斋,沐浴更衣之后,不管不顾地唤醒了幼微,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她:“跟太后有猫腻的,应该是之澄的表哥。别的人怎么掺和进去了、掺和了多少,还需进一步查证。”

“啊?”徐幼微揉了揉眼睛,立时睡意全无,“是你查到的?不是之澄告诉你的?”

“顾鹤给我的消息,错不了。”他说。

“这也太厉害了些。”徐幼微夸完他,就忍不住担心,“没生气?”

“自然生气,也只片刻罢了。他们,不值当。”他搂住她,“我有娘,有小猫,有林漪,还有老五、之澄、南哥儿,何须与不相干的人置气。”

只是还没到置气的时候而已。谁知道太后会不会出昏招?但是,他终究是已有准备。她笑着吻一吻他的唇,“这样再好不过。”

他笑着躺平,顺势将她抱到身上,“犒劳犒劳我。”

“……”徐幼微无语得很。他那脑子,怎么总是能大事小事兼顾?她怎么就没那个本事?

“快些。”他笑着催促,“等我亲力亲为的话,可有你受的。”

他是否亲力亲为,都有她受的。她咬了咬他的唇,“可以犒劳你,但是,你不准说话。”

“行啊。”他爽快地答应。

他不言语,并不代表没有动静——过了一阵子,室内响起她支离破碎又让人面红耳热的呻/吟声。

不说话的孟观潮,一时一时的热切、怜惜、狂野、温柔,反倒让她更直接迅速地体会到。

越来越恣意,越来越胡来。

她无法清醒、克制,只能陪着他折腾。

愿意,给这个男人。

愿意,要这个男人。

毫无保留的。

上午,给太夫人请安之后,徐幼微循例去了练功场。在李之澄悉心点拨之下,她的马术已然不错。

这日,李之澄笑说:“往后,每日或早或晚,带着逐风跑几圈儿就行。过几日,我教你打坐。”

“好啊。”徐幼微已经知晓,正经的打坐,涵盖的学问颇多,是安静文雅地养身之道。

下午,她和婆婆一起比照着明细单子,清点之澄的嫁妆。

太夫人道:“老五喜欢什刹海那边的风景,观潮就又让管事在那边给之澄置办了两所宅院。王嬷嬷去看过了,说很不错。至于田庄,先帝不是赏过观潮两个小庄子么?观潮转送给之澄一处——明面上还是他的,私底下的进项,是之澄的。他跟你说过没有?别又是自作主张吧?”

“说过了。”徐幼微忙笑道,“这样最好。皇庄所在之处,都是土肥水美,年景再不好,也不至于颗粒无收。观潮说,我们不用指望田庄的进项,而原府并不允许人私下做生意,如此,把皇庄私底下让给之澄,最是妥当。”

“他跟你说过就好。”太夫人放下心来。

自这日起,孟府东院张灯结彩。西院亦如此。

李之澄住进卿云斋西侧的院落。

当日,孟观潮陪皇帝练习骑射的时候,原冲找了他一趟,说李之年、周千珩已经进京。

“直接关起来。”孟观潮说,“你跟他们磨叽什么?”

原冲笑着说好,观望皇帝片刻,告辞出宫。

随后,太后派人来请。孟观潮去了坤宁宫。

太后一身家常的衫裙,在外面找了一件小狐皮斗篷,长发只用一根竹簪束在头顶。神色透着落寞。

她等在正殿门前,看到他便迎上去,“有话跟你说,到花园走走。”

孟观潮说好。

宫人得了吩咐,远远地跟着。

太后开门见山,“那些信鸽,真是你派人收走了?”

“嗯。”

太后笑了笑,“原本我很是犹豫,既然到了这地步,便开诚布公。”

“如此最好。”

太后裹紧了斗篷,望着西斜的日头,“我当年进宫之前的事,你该有耳闻。”

“听说过。”

先帝得空时,喜欢到朝臣家中串门,满大街闲逛的时候也不少。先帝在街头惊鸿一瞥,看中了太后慕容昕。

慕容家也算是将门,太后的父亲、两位兄长在她小时候命丧沙场,只留下了内宅女眷支撑门第。

这情形,先帝也很满意。于是,命顾鹤向慕容家族递话,若有意,便让慕容昕于来年进宫选秀,许她母仪天下。

第二年,慕容昕进宫,成为先帝第三位皇后,受尽恩宠。

太后轻声道:“我有意中人。”

孟观潮不语。

“事情到了那地步,谁敢娶我?谁敢与先帝争女人?谁又算得出他何时辞世?”太后牵出一抹笑容,透着淡淡的讽刺,“而且,母仪天下,对任何女子来说,都是太大的诱惑。便进宫了。”

孟观潮静待下文。

太后的笑容不减,讽刺也不减,“我这个人,挺奇怪的吧?对你这种锋芒太盛、过于出色的人,只有欣赏,不能动心;明明自己是贪慕虚荣虚荣之辈,意中人却是心性淡泊的。”

“跟太后牵扯不清,是够淡泊的。”孟观潮说。

“……”太后神色僵了僵。

“说下去。”

太后颔首,“先帝在的时候,在宫里的日子,我得承认,过得的确不错。那般荣宠,任谁都该知足。可从先帝病重起……”她望了望天空,“这紫禁城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孟观潮问道:“怎么说?”

“那时起,我便知道,我的一生是何情形。”太后看着他,“寒儿若是不成器,便要做一辈子的傀儡,甚至被换掉;寒儿若是争气,起码也要到十六七岁才能亲政吧。没你,他如何斗得过靖王。”

孟观潮扬了扬眉,“话都说到这地步了,不妨说透。”

“你到底作何打算,谁琢磨的透?我们母子,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孟观潮一笑,“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你听着,或许生气、心寒,但在我这个位置,又能怎么想?这样想的人,不知有多少。”

孟观潮目光悠远,笑容和煦,“说的是。我可不就是极可能谋朝篡位的佞臣。”

太后却看得心里发寒。孟观潮最瘆人的时候,正是该动怒的时候却温和以对。

孟观潮和声道:“不扯闲篇儿了,说正经事。”

太后言辞慎重起来,“你大抵知晓我与那男子的事情了。我们一直书信往来。我,不求你理解,只求你谅解。”

“我理解,也谅解。”孟观潮睨着她,“只是,你与周千珩,可曾理解、谅解过别人?”

“……”让太后沉默下去的是,他已然猜到她的意中人是谁。他,到底已经查了她多久?事情已糟糕到了什么地步?

“之澄吉日将至,我想早些回家,准备嫁师妹。”孟观潮问道,“你们到底对她做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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