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远山却不急着回家吃饭，他今儿个是带着目的，或者说是带着“任务”来的。他把要买的一些农具如铁锹、镐柄、荆条筐和锄头之类的，上午早早地就买好了，并托人捎回家去，然后就直奔庙会上的牛羊市而去。他今天的“任务”就是：一定要买上几只称心如意的小羊羔。
可是，何远山心里清楚，能够挑上眼的羊羔并不容易找到。更何况，做买卖讲究的是价格公道，你情我愿，这就更不容易了。所以，他早早地就把那些捎带脚的事儿办完，一心一意地在牛羊市场上物色中意的羊羔了。
何远山口袋里揣的一千块钱是他和妻子一起在北京打拼挣来的辛苦钱，他一定要买到称心如意的羊才行，否则轻易地就把钱花出去，那就是对自己的出卖。
他嘴巴不如那些专门做牲畜买卖的市侩们能说会道，笨嘴拙舌地不太会跟人讨价还价，所以他就轻易地不开口，只是见缝插针地在别人讨论价钱的时候偶尔掺和一两句，以表示自己也不完会是门外汉，多少也懂点行道儿，也并不想着去做能够力辨群舌、一品定价的主角儿。他留心听着别人的议论，尽可能地把大家对某只他看中的羊的心里价位摸个大概。
当然，那些个市侩老手们也是一个赛一个的猴儿精，谁也不会把自己的心里价位亮得太明显，这一点何远山也是清楚的。所以他也就不打算能买到太大的便宜，只求不被人耍了而买了太大的冤枉就是了。更何况“便宜没好货”，感觉太占便宜了反而买着不放心。
好处不能凭空得来，一向认同“一份传出一份收获”的何远山只求买个货真价实，然后回家靠自己的精心喂养挣出个理所应当的利润来。他从不贪求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出经常教育玉盈不要妄求不劳而获，所以玉盈在庙会上也从来不去玩那些诸如刮奖券儿之类的游戏。
何远山早就看好了一只母羊领着三只出生还没满月的小羊羔。现在正是百花盛开、青草遍野的春天，这三只小羊生得正是时候，赶上了这阳光明媚、水草丰美的好时节，何远山很想把这一大三小四只羊买回去。可是想买的不只有他一个人，这么健壮的母羊和如此漂亮的小羊羔，中意的人自然有很多。
何远山看得出来，有四五个买家都左一遭右一遭地来回在这几只羊附近转悠。
羊的主人知道自己的羊确实好，拿着架子非出高价不卖。在这开放的牛羊市场上，卖家一般都不会把实称的卖价报出来，而有意把价格要得高一些，让有意的买家之间去竞争，就好比一个条件极好的姑娘特意把出嫁的聘礼要得多一些，让追求她的小伙伴们为了她而争得头破血流。
市场是的那些个市侩，自己并不做买卖，而专做买卖人之间的中间人，老百姓们俗称其为“牙子”。
市场上的讨价还价往往都不摆在明面儿上，而是讲价的双方把手藏在袖口里搬手指头，这就相当于牲畜交易行里的暗语了。只有双方出的价钱一致或相差无几，才可能成交。
“牙子”就凭着这种“袖里吞金”的活儿，来回地在卖家的买家之间周旋，在促成交易的同时，往往也能自己从中渔一点利。这就活像是给新人牵线搭桥的媒人一样，成就了美好姻缘，同时自己免不了接受当事人的谢意。当然，有些经验丰富的普通买家自己也会“袖里吞金”，不需要有人从中“作媒”，自然也就省下了这部分不必要的花费。
按照行里的规矩，如果一个买家请了某个“牙子”去和卖家讲价，从牙子口中获得了卖家的心里价位，倘若不成交，只地“牙子”还在一旁，买家就不应亲自和卖家以“牙子”协调来的价钱做交易了，除非“牙子”走开另寻其它生意。这是一个道义问题。
何远山向来认为请“牙子”是一件大可不必的事情。这做买卖本就是两家人的事情，白让“牙子”从中间赚去十块二十块的，总感觉冤枉。可不请“牙子”，就不容易知道卖家的心里价钱。
他虽然经过半晌的观察之后，对卖家想要的价钱也有了个大致的猜测，可谁也不知道这个猜测准还是不准。兴许猜低了，可也有可能猜得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