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李佑看着就是觉得疼,看多了觉得自己身上也裂开几道口子生疼生疼的。这些都是裴煜因自己受的伤,吃的苦。
暗箭躲不过,今日连明枪都没防住。他的曾寅为自己忍受太多了。留了这十余年,当了这侍御史,被人骂着无用,暗暗嘲讽着回了翠柏里也守不住城。
挨了一箭不能射回去,今日被人捅了也只能躺在这里,听着外头定夺。
李佑很少觉得自己无用,可此刻他便觉得自己是这天下最无用的人。
六岁时的崇政殿是他一生之殇。
可李佑也明白,如果这些年的东宫没有这个人或许他早就病死在一个普通的冬日里。
一滩死水,毫无盼春的心。
可那年裴煜来了,如同晒化冰雪的暖阳,还带着后来的林柔。
情谊是重要的东西,与太子与官家而言可能是不需要的,可与他李佑而言是握在手里的珍宝,不肯这般放掉。
“曾寅,你信我,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这句话李佑说的平平淡淡,让听的人感觉不到丝毫杀机。
裴煜也不在乎李衍如何,就点着头,希望能让攸宁安心。
等李佑情绪稳定了,裴煜努力同人露出笑意,他依旧想说不痛,可怕这般说了李佑会更为难过。
醒来再看着林柔和李佑一面,裴煜才觉得那时自己要以命抵命是这般冲动。
他什么都没想好,只是被恨意冲掉了一切美好。
*
第二日的崇政殿里,这般多的朝官,却没有敢私语。
说都怕提起梁王世子的事情。
李佑如旧站在最前面一言不发,甚至目光呆滞着没有焦距。
所有人在一早都得知了裴煜醒来的消息,官家便觉得是天在助他。既然人没事了,这事情也就能拖过去。
李佑被山呼声吵醒,看着坐在最上面的陛下,他今日怕不能是这个人心里最好的那枚棋子了。
大理寺卿便第一个出来,就此事读着审理呈章。而这呈章上的内容,官家昨夜里便看着且改过。
朝官皆听得仔细,以为能有什么大事。
可没想着那话里,字字句句便说着皆是那两人在街上看着裴煜起了歹心,才导致着裴煜受伤而到御道里是他们未料着的事情。
听着呈章那两人认罪伏诛,这事情仿佛就可以这般轻轻揭过。
谢筠皱着眉头站在下边,这样的事情朝堂都能这么和稀泥的过去,还真是可怕。
梁王世子,御史台的侍御史,是人在街上想杀就杀的,仿若儿戏。
听着这些蹙眉的人许多,可站出来说一句的却没有。
朝堂上的人谁不明白背后的事情,可没人敢说,大理寺便是官家的意思,官家要保自己的儿子在正常不过。
谁敢出来,谁能出这个头。
“陛下。”李佑抬头看着李煦,他很少这般喊,以最陌生的称呼来喊自己父亲。
连李煦听了都一时没反应过来。
“陛下,臣以为此事涉及着梁王世子,当将人移至御史台来查,而非当一般事情在大理寺结案。”李佑说着,那般坚定。
大理寺卿立马出来同李佑解释着:“殿下可伤梁王世子的,就只是两位普通百姓而已。”
“普通百姓?”李佑重复着这话看向对方,他嗤笑着。
“我便问一句,哪个普通百姓敢在御道上持剑伤朝官的,你这般说是想要遮掩什么?”李佑问着这话,最后却将目光转下高堂之上的人。
他便是在问他的父王。
**见着太子殿下肯站出来,自然愿为武将争一争的。
“陛下,诚然如殿下所言,既伤者不是一般的朝官,便该将人移到御史台狱里,看看后头是不是有人指使。”**这话说的便更为直接。
士族看太子脸色,外加林柔从一开始就在东宫里,想着林氏在这事情里竟也有这般的倾向,自然倒向太子这边。
都出来求着官家再审。
庶族尤其是董氏听得满头大汗,却又不能出来说什么,不然就是掩耳盗铃,太过明显,只能也看着官家,祈祷着官家不点头,就算有再多的人出来这事也得停在这里。
李煦坐在那里看着安然无恙,可他捏紧了手,听着一个一个人站出来说着此事不妥,他的目光就没有从李佑身上挪开过。
而李佑这回没有低头,他看着他的父亲,看着天子,看着那个位置。
这一切是李煦没有料到的,最后来要李衍性命的会是李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