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煜没有言语，甚至没有表情，他就这样伸手擦着林柔脸侧的那滴泪。
林柔努力憋下内心的难受与泪，挤出笑意来看着人。
“曾寅，没事了，都好了。”她安慰着人，却发现这样的话都安慰不了她自己。
裴煜是在盛京里打架长大的但从来没有伤成这般。
林柔轻轻碰着伤处，拿起一旁的膏药为裴煜脸上的伤处一点一点细细涂抹，看着有些深的口子，到如今还像要透出血水来，林柔憋着狠狠咬着自己下唇。
等林柔把药抹完裴煜脸上，情绪憋到了头，人也忍到极点。
她还是放声哭了出来，人拼命摸着泪，劝着自己不要哭。可就是忍不住，憋不下去了。
手上触着的伤口深浅不一，可每一道都触的林柔也感受着疼意。
可裴煜见不得林柔这般哭，见不得小姑娘难过。感受到药膏不同，他就偷偷睁开一丝丝眼睛，看着林柔脸上滑落的泪水。
裴煜唰一下睁大了眼，忘记身上的伤着急要爬起来。
谢筠从一边端药进来，就看着哭着的小姑娘和挣扎要起身的裴煜，真是一幕比一幕慌张。
立马扶着人躺下，把小姑娘哄出去。
温声提醒着裴煜：“世子，你腹部的剑伤未好全，动作大了会有皲裂的可能，届时有要费心费力，不若一下好好养着，过不了几日也可下床了。”
裴煜自然是能感受到身上的痛的，可也担心自己的伤吓着林柔，看着人这般哭自然忧心。
也顾不上这些哑着嗓子和谢筠说着：“我会顾好自己，你出去看看林柔，就说我很好别让人在哭了。”
谢筠就出门，看着檐下坐着红着眼睛的小姑娘，也是心疼，可他不能违背事实的同林柔说裴煜的伤好。
只能在一边陪人坐着。
林柔看着谢筠出来，看着人坐在自己边上。这般得人陪着，难过好似就好一些了。
她至少能宽慰自己，至少人都在，而伤总能有好的那一日。
东宫寝殿里，很快有内侍带着好消息去。
“殿下，世子爷醒了。”庆洵跑着进门同李佑报着消息，整个人都是高兴的，想着殿下终于能不这般忧心了。
“曾寅醒了啊。”李佑坐在外头的高塌上，却没有动，他着实不知道该用和颜面去见裴煜了。
外头早就把消息传入东宫，要杀裴煜的是董氏的人，这两人前些日子在皇子府里出入着。
这一切不言而喻。
大理寺里关着的人，此刻不能死，也不能做李衍的替死鬼。李佑想着这些面无表情的，他仿佛不再是先前那个会悲会喜的人了。
他的心里只觉得可笑，只觉得他活着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是李衍的哥哥，是在猎场说出不计较的人，可却让事态发展成这样。
说了千万遍要护着裴煜，可却害的人差点在盛京在御道上丢了性命。
李佑不知道自己去了能同曾寅说什么，是千万遍的对不起还是承诺一句会让人回翠柏里。
可此刻李佑觉得这些都不足够。
入夜听闻裴煜喝了药睡下了，李佑才敢去到阁外，踱步徘徊。最后还是推门而入，庆洵便在外头候着。
阁里的药味他站在外头也能闻到，明明他喝惯了药的可却觉得今日阁里的特别苦特别苦。
掀开床侧帷幔，看着里头安安静静躺着的人，他可太少见着如此安静的曾寅了，没了活力没了生机。
不知什么涌上心头，涌上眉头，留在眼眶里打转着。
看着手上包好的白布，看着脸上结上了的血痂，这一刀一刀的划下去，得多疼啊。
裴煜从李佑掀开帷幔就醒着也可以说是从未睡着，毕竟身上那么多伤口，又痛又痒的。
可他知道攸宁特意挑这样的时候来就是还不能面对自己，他可以陪着攸宁躲避，等着攸宁接受。
他知道李佑被盛京被这个朝堂压着喘不过气，压着变成今日的样子，却不明白到底要如何的模样才能是这天下人是官家想要的太子。
可李佑并不稀罕这个位置，他来到这没得选，没得挣扎。他可以受委屈可以容忍可以宽厚。
可李佑不想曾寅也因着自己变成如此，步步小心，毫无恣意。
眼泪是情绪外露的使者，一滴一滴随着落到床榻边上。
李佑的哭没有声音，他这样的人最早学会的就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不然要事事计较就能被活活气死。
李佑见着醒过来的人立马收住情绪。手上的药没擦完，他感觉两个人都病了。
裴煜因着腹部那道伤根本起不了身，看着殿下那苍白的面色，心里也不好受。
“攸宁，不难过，不疼的。都是一些皮肉小伤，不日便可愈合了。”裴煜安慰着，他不怕这些，从小立志要当守城之将的人，如果连这些都承受不了就不配去翠柏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