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亦正要走上前跟许姜弋解释，林泷扯住他衣袖。
许姜弋彻底被这个似曾相识的行为激怒，但他现在已不是十八岁的少年，看到谁不爽就冲上去揍一顿
他站在原地不动，周身冷冽。
“白亦，你先走吧。”
她示意他，想自己来说。
白亦深深地看她一眼，又望向许姜弋，在她肩上安抚性地拍了拍，“有事联系我。”
但他知道，这个电话是收不到的，他们两个人之间，他从来都没有参与的资格。
等白亦走后，林泷走到许姜弋面前，刻意无视他身后的人，脸上是淡然的笑：“姜弋，我们去取车吧。”
胡佳琪比他先应她，“林泷你忘了吗，我中午跟你说过晚上一起去聚会的啊。”
林泷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他：“姜弋，我们去取车。”
不去那什么鬼的聚会。
许姜弋捏紧衣服口袋里的车钥匙，他原本的打算是先陪她取车再领着人去跟那群人见个面，他迫不及待想告诉全世界的人，时隔十年他又追回了她。
但是，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太扎眼，晃得他脑仁都在疼，所以他没有商量余地地说：“先去跟我朋友们吃饭，车以后再取。”
许姜弋还真是霸道总裁当久了，敢用这种命令下属的口气跟她说话，林泷不服输地端直腰板，拿出面对镜头时的精神气势，“我说，去取车，不陪我去，钥匙就还给我，我自己去。”
答应过她的事情，怎么能不算数呢。
林泷打赌，他会妥协，他如果跟她走了，她就可以在路上告诉他一个小秘密，她从未对人启齿的秘密。
却见他拿出一把车钥匙放她掌心里，转过身按了电梯下行，赶巧电梯正好到这一楼层，电梯里没人，他率先走进去，胡佳琪跟在他身后劝他：“姜弋，你别这样，要不你还是先陪她去取车再过来吧。”
他故意说给她听，声音连同表情都极冷，“会有人陪她去。”
两个人若无旁人地说话，她，她，她，在别人那边，他就是这样指代她的。
同样是前女友，许姜弋怎么就能区别对待呢。
林泷攥紧手里还残留余温的车钥匙，电梯面板显示下落的楼层。
真的离开了。
她轻声地叹息，想到黄一宁时不时跟她胡扯时说的一句：拔diao无情。
还真是，脱裤子时千哄万哄叫她宝宝，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如果这是他周密计划的报复，那段数也太低了，她压根就不在意这些。
她不在意，有什么好在意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伤害她。
从4s店把车开回主城时，太阳光还剩下极微末的一点，西方的天空赤红大片，像身体里流出来的血。
碰巧遇到一个红灯，她开着车窗，深秋傍晚的风略微寒凉，隐隐约约听到“噗通”一声响，不远处的人群忽然炸成一锅粥般，尖叫着四处逃窜，有人跳楼了。
有人跳楼了。
被吓得面色惨白的行人窜上马路，有好奇的司机转了方向往声源处变换车道。
绿灯亮起，林泷踩上油门继续往自己要去的地方开。
手机里的歌单该换一批了，怎么全是些十多年前的老歌，一声一声的，无端让人沉溺过往。
曾经啊……
她呼出口气，忽然360度打了方向盘掉头，车技从来都没有这么好。
商用大厦底下，根本没有多余的停车位，她猛地刹车将车停在路边，车门都来不及关上就往那处奔跑过去，冷风刮蹭着脸颊掀起她的刘海，那块丑陋的疤暴露在人前都不能让她慢下来，逆着人群撤离的方向，不管不顾地往那个人的地方狂奔。
要近了，近了。
她刚才打过120，医生很快就过来，她现在赶过去，也许还有得救。
得救回来啊，得活着。
活着是这么灿烂美好的一件事，怎么可以死去。
年轻的女孩子四肢大张横躺在地，血液脑浆糊了一地，眼睛爆凸瞪着天空，死不瞑目。
她跪倒在地抱住她的上半身，面色冷静，从容不迫地擦她脸上的血。
“喂，你快醒醒，医生会来救你。”
她堵着她身体里不断往外涌出的血，捂住了这边那里又在流。
“你快起来，会有人来救你，嘿，起来啊。”
方圆五十米以内无人靠近这方天地，这样的场面，看多了要做噩梦，死人有什么好看的，只有傻子才会觉得那具尸体还有救，但他们又忍不住好奇，只敢远远地望着。
林泷开始还耐心地一声声喊她，怀里的人就是不动一下。
她狠下心掐她脸，她都不咳一下。
她终于忍不住哽咽出声祈求她：“你醒过来啊，别死了……别死……”
死有什么好的，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要想不开。
许姜弋到了会所就后悔了，他这么做，跟爽完就把人踢开的坏男人有什么区别。
他打开手机找到她的定位，决定去老实地认错道歉，别真把他当成报复前女友的混蛋了。
他只是吃醋了而已。
他不想陪她取车，这样他一直欠她的，两个人就可以继续牵扯不清了。
许姜弋对围观人跳楼没兴趣，更谈不上害怕，但是他怕她害怕，他的车子跟在她后面，停在另一条车道上，盯着红绿灯的秒数，终于从红灯变为路灯，他跟着她行进的方向。
想赶快远离这里，不自觉油门就踩地重了一点，贵的车就是这一点不好，提速太快，不防她突然掉头，他已经开得往前一点。
许姜弋以为是自己跟踪她暴露了，迅速打转方向盘也跟着掉头，好巧不巧的，正跟直行而来的一辆私家车怼上。
对方被他这一通骚操作搞得火大，骂骂咧咧下了车走到他近前，待看到车标车牌后不得不按耐住收敛了点。
许姜弋没心情管这些，他看到林泷停车了，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她的方向疾走，穿行在大马路上各色的车子当中，待看到她真的是往那个地方去，不要命一样从高速行驶的车流里飞奔而过，好几个司机突然被逼停，开了窗户破口大骂神经病。
他不间断大声地喊她的名字，从来不知道这个女人竟然能跑得这么快。
水水，停下来，别过去，你会害怕的。
救护车几乎跟他一起到，医生从她手中夺过那具满身是血的身体，她挣扎着尖叫不肯松开，许姜弋将她紧紧抱住，整个上身圈进怀里试图让她忘掉这血腥的场景，两个人身上都是鲜红的血。
“宝宝，我是姜弋，你的姜弋啊，别怕。”
此时的林泷听不进去任何东西，她失了神，瞳孔没有焦距，惯性地抗拒别人的靠近，剧烈地推据他的身体。
“你放开我，她不会死的，我要救她。”
脑浆蹦出来，他们脚下踩的全是血，落地的一瞬间就死透了，他嗓子泛哑，艰难地告诉她残忍的事实。
“宝宝，她已经死了。”
怀里的女人一下软了身子，额头抵着他胸骨，滚烫的热泪滴落在他胸口，往日清凉的音色变了声，难掩喉间的哽咽。
“姜弋……她怎么会想死呢…她不想死…”
这人间多好，她不想死。
市区距离她的住处太远，许姜弋带她去了他的住处，两百多平的跃层，健身房影音室应有尽有，他在浴缸里放满热水，又返回客厅抱起沙发上满身血迹的她。
“宝宝，你先洗个澡。”他把人放下坐在浴缸边，看似不急不缓地脱她衣服，这些血腥的东西刺痛他的眼睛，总让他有一种是她流的血的错觉。
她拂开他的手，目光里有很淡的疲惫，或者厌倦，“我自己来。”
许姜弋完全不敢逆她的意思，尽管那丝厌倦让他恐慌，“那我在外面等你，你别锁门。”
“嗯。”
他走出浴室，门都不敢关，她刚才的行为诡异得吓人，不像个正常女孩子会做的事。
房子里还有其他浴室，他身上的脏污也好不到哪里去，偏偏就是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口，半点都不敢再离开她。
小蒋在处理车子的事情，他发一条微信过去，让他忙完后赶快去把她这些年的资料搜集做成报告，最迟明早交给他。
忙完后他靠着墙而站，脑子里一片空白，又像是各种各样的问题纠缠在一块，纠结成一团乱麻，指间的烟燃了好长一截，也不见他抽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