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旭坚守学渣最后的倔强，跟着又发来一张手机截屏，看着截屏里备注的“辰哥”两个字，韩星辰笑了好半天。
屏幕突然切换到了通话界面，陆飞羽的名字赫然出现在视野里。
事实上，出来这短短几小时内，陆飞羽已经追了他无数个电话，咻了无数条微信，内容无非就是问他在哪儿、做什么、赶紧回去。
可韩星辰并不想回去，至少现在不想。
上一辈稀里糊涂整出的一地鸡毛，让他感觉荒唐可笑。
大人们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包括老爸……
手机终于折服于陆大爷的执着，毫无预警地熄火了。
整个世界安静了。
韩星辰把手机揣回了衣兜，忽然感到一阵无从抵抗的、沉重的困倦和孤单。
要不再待一会儿吧，再待一会儿就回去。
毕竟还要为老爸守夜。
而且，他还没有好好地、郑重地跟老爸道别。
虽然老爸走得仓促，并没有跟他说一声再见，但他是一直乖巧懂事的星星，不能跟老爸赌气。
“我操？”陆飞羽瞪着手机，忍半天才没一冲动给cei了。
“怎么了？”老妈在旁边问。
“关机了。”陆飞羽闭了闭眼，余光瞥见不远处那道正跟温叔并肩往外走的、佝偻的背影，拧着眉问，“那人真是星儿的亲爹？”
“看你慧姨那个样子……”老妈也顺着瞅了一眼，略有些迟疑，“多半儿是吧。”
陆飞羽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难怪刚才跟拐棍大叔一照面，他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一度还以为是什么神奇的即视效应。
神、他、妈，即视效应！
这就是生活！
比他妈八点档还狗血的生活！
简直令人发指！
“听你李叔叔说，还是个挺厉害的人物，受国家保护的那种……”老妈小声絮叨，“好像家里边生意也做得挺大……”
“妈——！”陆飞羽吼了一声。
“哎哟！”老妈吓得拍胸口，往他胳膊上甩了一巴掌，“你吼那么大声做什么！你今天都吼了你妈多少回了！招你惹你了尽冲你妈撒气！”
陆飞羽捂着胳膊叹气。
“星星跑了我也急啊，”老妈委屈地抹泪，“那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半个儿子，出了这事儿，我心里不比你好过，我还没处撒气呢……”
“妈，我错了，”陆飞羽心力交瘁，“我不吼你了，行了不？”
等这所有糟心事都过去了，韩星辰必须给他来套十全大补马杀鸡，才能补偿他为之废掉的脑细胞和操碎的心。
“好了，别哭了，”他搂住老妈，轻拍她的背，“星儿没事的，一会儿就回来了……别哭了，哎哟……”
这就是生活。
能让人背过气儿去的生活。
哎！
辰哥瘦了。
沈旭喝了一口大麦茶，把刚才那一筷子五花肉的油给顺了下去。
头发也剪短了。
他又拿镊子拢了拢，夹起一整盘肥牛卷，全部丢到了烤盘上。
没上次顺毛的时候可爱了。
红血蛋白遇热发出一阵嗞嗞声，白烟升腾，裹挟着肉香钻进鼻孔。
但露出眉峰的辰哥，比上次更帅了。
筷子伸到一半，沈旭愣住，烤盘里空空如也，再往旁边一瞅，肥牛卷已经被郝亮裹了辣椒面悉数塞进嘴里，囫囵几下咽了之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舒坦！”
沈旭看了他大概五秒。
郝亮后知后觉，转过头：“咋了，我的旭？”
“……没事。”沈旭说。
他平时不常一帮人出来吃饭，出来了也不怎么说话，但很少走神，一般就听着他们闹，他自己吃自己的。
但今天例外。
他不但走神了，还没能守护住自己的肥牛卷。
啧，神奇。
“九哥，你还吃什么，我去帮你拿。”右手边的陈志站了起来，接近二米的块头，瞬间把他罩进阴影里。
“五花肥牛，”沈旭想了想，“一样再来三盘吧，谢了。”
“九哥！”陈志大吼一声，“跟我永远别说‘谢’这个字！”
“……知道了，”沈旭摁了摁耳朵，“闭嘴迈腿，滚。”
“好咧！”陈志愉快地应了一声。
“大志，再拿两盘牛舌！”有人追了一句。
“还有肋排！肋排多整点儿！”
“金针菇，大志！金针菇抓两捆！”
……
陈志昂首挺胸、充耳不闻，壮硕的身躯迅速往自助区滚了。
“就大志那小脑袋瓜，一次就能记着一个人的话，”郝亮哂笑，往旁边指了指，“但要是沈旭在，那就只听沈旭的，就你几个还指望使唤动他，喝高了吧都？”
“哎，万一呢，”李鹿鸣乐了一声，“万一人大志出奇迹呢。”
“就是！万一呢！”不少人附和着笑，龙浩指着郝亮吆喝，“别看不起人啊猴浪！滚过来跟爷爷拼酒！”
“我拼你大爷的金刚腿！”郝亮啧了一声。
“你大爷的铁砂掌！”龙浩拍桌。
“一阳指！”郝亮指着他。
“六脉神剑！”李鹿鸣插了一句。
“有你什么事！”郝亮转头指了指李鹿鸣，跟着比了个经典招势，“动感光波！”
“操？”李鹿鸣目瞪口呆。
一桌人笑倒成一片，继而纷纷加入战局，各种古今中外、天上地下的绝世神功，噼里啪啦，刀光剑影，“打”得不亦乐乎。
沈旭默默往后一靠，远离了凶险的江湖。
今天这个局是郝亮攒的，他一开始是拒绝的，生日无所谓过不过，反正每年都有。
下午的百米随测，他的成绩比上次慢了秒，老莫当场给他加了一半的训练量。
其实挺冤的，因为他今天换了新的钉鞋，还没适应。
鞋子是苏景宓前两天从美国寄回来的生日礼物，据说买的时候请了专业人士陪同挑选，绝对飞一般的感觉。
沈旭下午感受了一下，也就a380刚收起落架的水平，还比不上他之前那双旧的。
但老莫不听，老莫坚守原则——没有理由，只有借口。
等到训练结束，他累得跟狗一样爬出操场，正感叹着差不多可以回炉重造了，郝亮那帮人已经乐呵呵地迎上来，他“不去”的“不”字刚说了个b，就直接被架走了。
几个崽种最近大概过得太闲了，就想借个名头出来浪一浪，吃吃喝喝、玩玩闹闹……
有点无聊。
不如睡觉。
手机摸出来，点进跟韩星辰的聊天界面。
对话还停在他发过去的截屏那儿。
“虽然你不抽烟不喝酒不泡妹纸不纹身，还他妈不喝碳酸饮料，”郝亮往他杯子里又满上一杯大麦茶，又端起自己的酒杯碰了一下，“但你依然是我们大家敬仰的九哥。生日快乐，兄弟！”
“啊，”沈旭揣回手机，端起杯子，“谢了。”
“九哥，”郝亮深情地看着他，“跟我永远别说‘谢’这个字！”
沈旭被茶呛到，咳了半天。
正好陈志拿了肉回来了，不出郝亮所料，还真就只记住了沈旭一个人的话，五花肥牛，一手掂了三盘。
一桌人拍桌子敲筷子笑成一片，陈志压根没搞清楚状况，却还是挠了挠后脑勺，跟着大家一起傻笑。
“来来来！全体都有，杯子满上啊！”郝亮趁气氛火热，端起酒杯开始吆喝，在座所有人跟着一起举起杯子，“今天我们齐聚在此，一起为九哥的束发之年举杯欢庆，恭祝九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
“亮子，”沈旭打断他，“可以了。”
郝亮闭麦了。
“九哥生日快乐！”陈志忽地一声吼，杯子往桌上重重一磕，一仰脖，干了。
“九哥生日快乐！”大伙笑着齐声高喊，也跟着干了。
沈旭叹了口气。
今日大麦茶不限量，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