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发现他们追来，跑得更快，哭得更大声了。
突然，她绊在一块石头上，噗通一声摔倒在地，装蘑菇的篮子，滚出老远。
听到脚步声在自己身后停下，小姑娘紧紧抱住自己，把头埋进膝盖里，哇哇大哭。
“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我不是故意偷你们蘑菇的。”
“阿爷说的是真的，莱霞里的蘑菇都是鬼种的，囡囡要被吃掉了哇呜哇呜。”
“囡囡真的好饿啊，坟头上的蘑菇真的好肥好嫩好甜啊……”
小姑娘哭着哭着，仿佛想起了蘑菇的美味，吸了吸鼻子，唇角流下一滴可疑的水滞。
顾决明站在一旁，尴尬得手足无措。
冯子辛绕到小姑娘前面，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糕点，摆到小姑娘面前。
糕点散发出迷人的香味，小姑娘的哭声止住。
黑葡萄般的眼睛，眼巴巴地盯着面前的糕点。
“想不想吃？”冯子辛的声音，难得有些温柔。
小姑娘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点头。
“告诉哥哥，你住在哪里，都有多少人？”
小姑娘皮肤底子白皙，但脸上有很多茅草划破的伤口，还沾了不少泥土灰尘，看着很是狼狈。
她眨动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呆萌地问：“哥哥要把爷爷伯伯叔叔婶婶弟弟都吃了吗？被吃掉的话，是不是经常能吃到这么好吃的糕点？”
“为什么这么说？”冯子辛脸色有些难看。
“爷爷说，活着的时候不许来，等我们死了，会有好心人把我们抬到莱霞里埋掉。你们是从莱霞里出来的，你们有这么香的糕点”，小女孩吸了吸鼻子，“是不是死了就有糕点吃了呀？那囡囡想快点死呢？”
冯子辛把糕点塞到小女孩手里，摸了摸她的头，“离囡囡去莱霞里的时间还长着呢。哥哥保证，不去莱霞里，囡囡以后也天天有糕点吃。”
没想到乱葬岗这边的情况已经如此糟糕。
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独自一人跑去坟头摘蘑菇。
虽然她不一定知道死亡的含义，但孩子，永远都是一个地方，最鲜明的镜子。
这世间疾苦，最怕的就是看见、听见。
从此心生怜悯，便再也脱不得身了。
小女孩的脚腕扭伤，冯子辛为小女孩处理了一下伤口，抱起小女孩，按照她的指示，往真正地乱葬岗流民聚居地走去。
顾决明在一旁，后面背着药篓，前面抱着小女孩装蘑菇的兜子。
走不多时，陆陆续续看到一些棚户。
茅草为顶，几块木板，粗制滥造地堆在一起，既不保暖也不防寒，东倒西歪地立在荒地之上。
看到有陌生人出现，几个汉子，拿着扁担走出来。
他们年纪有大有小，但一样的面容憔悴、瘦骨嶙峋，神色中满是戒备。
冯子辛把小女孩放到他们之间。
后退几步，摆出一副友好的姿势。
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背篓：“我们都是郎中，听说此地流民聚居、病患丛生，特意前来，看能否略进绵薄之力。”
一个汉子抱起小姑娘，仔细检查了一翻。
看小姑娘扭伤的右脚，被用了药，还好好包扎过，神情略放松了一些。
他带着冯子辛两人，穿过一排排破烂的棚子。
棚子里，都是些衣衫破烂、面黄肌瘦之人。
此时，约莫是早膳时分。
一些人家，在门口架起一个铁锅，锅里煮着一些青草树根，都不见几粒米，发出一股古怪的味道。
大部分人神情麻木，眼神绝望，对冯子辛等人也漠不关心。
一个中年妇人，机械地搅弄着面前的铁锅，盛起一晚清汤寡水，往黑魆魆的屋内走去。
冯子辛顾决明被领进了一个稍大的棚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