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子辛坐在一片荒坟之中，坟茔累累，千百相连，蓬蒿满目。
坟头一颗枯树，昨日暴雨未干，风摇树动，几滴清水摇落，正好砸在冯子辛脸上。
远处树林中，几只乌鸦落在树枝上，发出嘶哑的叫声，仿若嘲笑。
冯子辛抹了一把脸：“我居然被鬼迷了眼！这么大一群鬼从我眼前飘过，我居然还真当是一场喜宴！”
清晨风冷，荒草迷目。
远处有鬼火闪动，密林中狐鸣枭叫，令人毛骨悚然。
顾决明嘴皮微微颤抖：“冯……冯兄，山长，我们，我们不是遇鬼了吧？”
他想到昨日老态龙钟、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轿帘内惊鸿一瞥的绝色佳人，活泼灵动笑带梨涡的青衣小婢。
满堂宾客，音容笑貌，宛在眼前。
“难道，他们都是鬼吗？”顾决明默默抱住自己，靠得离冯子辛更近了些。
“不”，冯子辛双手击掌，猛地站起来。
“不是吗？”顾决明眼睛放亮，“他们不是鬼吗？”
一想到自己昨晚和数百只鬼同处一室，同桌吃饭，顾决明就觉得胃里隐隐翻滚。
听到冯子辛反驳，不禁喜出望外。
冯子辛居高临下，瞥了顾决明一眼，指向累累荒坟。
“他们当然是鬼。家还在这儿搁着呢，你四处走走，没准还能和他们挨个打个招呼。”
顾决明眼中光亮熄灭，左右四顾，脸色发白。
“但也不全是鬼。”
冯子辛仔细回想着昨天的情形，虽然可能因为鬼多势众，自己暂时没有察觉异常，但如果真的吃下了阴物鬼食，自己不可能还没有任何反应。
想到昨夜自己两人被特地安排到新郎桌上。
新郎神情欢欣憧憬，不像被强迫。
望向院中宾客时，眼神微微躲闪，笑容略显僵硬，也不是毫不知情。
真不愧是聊斋啊。
“真的勇士，就要敢于睡/鬼/日/妖啊。”冯子辛感叹。
“什么？”顾决明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哈哈”，冯子辛打了个哈哈，“人家好心好意请我们喝酒吃肉，又没有伤害我们，何必因为他们是异类，而心生恐惧呢？”
他伸手，朝四周作了个揖。
“多谢众位招待，来日有机会，我来做东，请各位热闹一场。”
风吹草动，荒草低伏，沙沙声响，仿若应和。
冯子辛领着顾决明，大踏步往外走去。
两人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累累荒坟，才总算看到了头。
“冯兄……”顾决明扯了扯冯子辛的衣袖，以目示意。
冯子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前方不远处，一块墓碑后面，隐隐可以看见半块布料，仿佛是个人。
冯子辛正欲上前，却发现顾决明扯着他的衣裳，停在了原地。
顾决明眼神飘忽，“是那个吗？”
冯子辛尚未答话，对面的人似乎也发现了他们。
她发出一声惊叫，抱起篮子，撒脚丫往外跑。
一边跑一边哭，两根大辫子在空中飞舞，篮子里不时掉出几个蘑菇。
顾决明这才发现自己闹了一个乌龙，这就是一个很普通的采蘑菇的小姑娘。
他连忙跟上前去，想要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