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是寻常猫类,已经死了很久,被水泡得发胀发烂。
诡异的是,这猫顶着一颗人头。
一颗泡胀腐烂,脸部被鱼类咬噬过的男人头颅。
借着官差手里的灯,可以瞧见其脖颈切口处较为平整。将它与猫身缝在一起的线大多因为皮肉的脱落而散开,尚存余的排列整齐,针脚细密,缝合的人仿佛在精心缝制一件绣品。男人双目圆睁,眼珠子呈现骇人的血红色。他嘴唇被啃食干净,牙齿森然露出,仿佛在狞笑。
“不是什么妖怪,”玉河起身,“头是被人安上去的,”她淡淡对身后目光躲闪的官差道,“报都判司吧。”
这边李修走上前来,也查看一番,面色凝重地对官差的头领道:“还要劳烦你去都判司请仵作来敛尸。尽快通知上游各府衙,将最近的凶杀、失踪案件报上来。”
“是。”那人领命下去。几个官差开始疏散人群。
玉河若有所思地看了阵这怪异的尸体,转眼见李修忧心忡忡的模样,便道:“怎么?”
“作案之人手法娴熟,手段残忍且从容。”
也就是说,这很有可能不是第一起凶案了。又或者是还有不止一起即将发生。而他最近并未接到此类大案。
后面的那句话,他不必说,玉河也能领会。她点头答了句“嗯”,又道:“也不见得一定如此。这个做法很像复仇。”
李修颔首。
他静静思索良久,回神再看身旁,只见四周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什么人。
重归寂静后,方才在船上的事便涌上心头。怒气不再有,空余沮丧和烦闷。
其实这样结束也没什么不好。他想道。却又不由走神:或许我亦有不对,不该那般斥她。玉河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也会窘迫。而且她的手腕被我砸在地板上,现在想来是重了。不知道她会不会痛。
痛了也好。让她看清我也是这样粗鲁的人,不要再来扰我心神。
但最好不要真的伤到。
人群早已散去,他独自在原地守着那尸首。不知过了多久,忽见水面上漂来两盏莲灯。
定睛一看,是不久前他买的那两只。他怔了怔,扭头向灯漂来的方向,便见玉河朝他走过来。她一脸满意地欣赏着那灯,还说:“我给你也放了一盏!”
“……嗯?”
“你要许什么愿望?”她兴冲冲的,“灯快漂过来了,抓紧。”
“莲灯是超度河上亡魂,兼寄托对故人哀思的,并非用来许愿。”
“啊?不能托故人实现愿望,那哀思岂不是白寄托了。”
燕墟人,俗气。李修鄙夷地想道,但同时竟又不由牵了牵唇角。
在船上的不悦便悄然过去了。李修背着手肃立,却偷眼瞥向她的手腕——似乎没有伤。
他随口答:“人为何要许愿?”想要的,争取便是。
玉河的目光绵延向远方。
“是啊。自古世间如意少,天公宁肯为君私?”
但她仍旧许了。十年如一日,她的愿望没有变过。
“或许你可以许愿让我不再纠缠你,”玉河说,“你许,我便让它灵验。”
李修默然。许久,他道:“既如此,请公主信守诺言。”
“好。”
她干脆答应,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