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虚沉吟良久,终于道:“天子何不用巨君?”巨君此时已官拜大司马,位极人臣,且隐隐已成太学之尊,儒者之首,朝堂内外无不咸服,由他主持立储之事,想必公允得当。
天子却缓缓道:“巨君其人,确是人间大贤。他智识卓然,德行无漏,又能折服群儒,得到朝堂之上众臣的首肯,实在是难能至极。但是除非...除非王氏...”说到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
巨君出身王氏外戚,就算他本人不群不党,但他上承前大司马王根之荫,朝中王氏七侯都是他本族兄弟伯叔,又怎能容他作出有悖王氏利益的事?只要他还姓王,他最终听命的,就只能是长信宫中那位太后,而不是面前的天子。
天子想说的话,是“除非王氏全部死绝,巨君才能算是可托后世的肱骨之臣”,但是王氏毕竟还是天子舅族,这话也实在太过骇人,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来。
若虚默默点头,喟然叹息。天家之事,果然是剪不断、理还乱的;这天家气运,又与天下气运同气相求,息息相关,不单是百姓臣子,就连天子也是身不由己。难怪身为天子,也要避入内宫,以酒色消愁度日了。
又是一阵沉默,天子终于开口道:“若虚,你看我应该立何人为嗣?”
若虚离席下拜道:“立嗣一事,全凭天子定夺,若虚唯上命是从。”
天子道:“逸云说这话尚可,你却不能如此敷衍。”张凌是个武人,只需衷心为主即可,但若虚却是学贯今古,通晓大势的能臣,又怎能用一个“唯从”就把责任推卸掉?
天子见他只是伏地不言,便道:“中山王与我一母同胞,长幼相继,嗣天承序,可乎?”若虚唯答一个“可”字。
天子又言:“定陶王以仁爱恭谨著称,朝臣多有赞者,可为太子乎?”若虚又答“可”。
天子又问:“楚王才思俊敏,深得吾心,若立楚王,可乎?”若虚仍只答“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