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火鸟小说网>>硬刚狗皇帝的那些年> 第 39 章 人生长恨水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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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人生长恨水长东(1 / 2)

七月初九,大吉大利,宜婚姻嫁娶。

到底还是年轻,我虽然连着熬了两个大夜,但心一旦放下了,顿时就恢复了精神抖擞的状态,甚至在妆师上门之前,在院子里高声吟诵了一长串诗经精选篇目。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我挥拳朗诵,为自己壮胆。

头一回成亲,没什么经验,我脸皮再厚,也是有点小慌张的。

上官兰鄙视我:“……怕什么,直接上去拜堂啊,你怎么回事?进宫两年胆子都变小了。”

一边说,一边往我的妆奁里塞金叶子,上官兰女士在金钱方面从来不吝啬于包养我。

在她来时,妆娘已经把我的脸蛋收拾干净了,时下风气,新嫁娘要绞脸,上膏子,最后还要抹厚厚的脂粉,一套工序下来,我被她捏成了个喜庆的白面团子,婶子和一群年长女性对我的新造型十分满意,上官兰则指着我的小白脸拍桌大笑。

我来回拧着绣连枝兰花的团扇,撒娇道:“孟叙要是和你一样觉得我的妆不好看怎么办?”

上官兰一边笑,一边恶狠狠道:“他敢。”

婚礼流程繁琐,但在娘家这一边的诸多事宜,皆由家人打理,我只管坐在我的小床上和朋友聊天,上官兰女士一言以蔽之:皇帝不急太监急~

婶子今日盛装打扮,站在我院子门口款待宾客,小川则和一众亲戚家的叔伯在外间招待男宾——我家人手太少,乃至于半大的孩子都派出去迎客了。

自我父兄死后,许多人家也与我家断了来往,这桩婚虽然是圣旨赐的,但来道贺的人并不多,便是赏脸来了的人,也大多只点到为止地客气一番罢了。

上官兰见给我添妆的人太少,一时激愤,又想给我荷包里塞钱。

我笑眯眯制止她:“哎呀,面子上的东西,过得去就行了,孟叙俸禄多,穷不着我的。”

上官兰哼声道:“我看不得这些人踩低捧高的做派,皇帝都来给你添妆,他们反倒不敢了。”

听见皇帝两字,我的笑声止住了,心口微微发堵,目光慢慢落在手边的一面盒子上。

这盒子约摸巴掌大小,是一种很廉价的木头做的,表面暗淡掉漆,没有任何雕花,看起来朴实至极。

今早宫里来了天使,说是来送皇帝陛下给的添妆礼,婶子立刻把我拖出去谢恩,众人屏息凝神,一个个伸着脖子想瞧圣上给我添了什么好东西……结果那天使从锦盘上搬下来一只破木盒子,告诉我,这就是陛下送的妆礼。

我盯着这个木盒子看了半晌,越看越眼熟,这好像是我平时装起居注用的盒子,我记得我走前留给了魏喜子的,不知怎么到了李斯焱手里。

大概是存心想恶心我,才当着众人的面,赐了我一个灰扑扑的物件,暗示我记住自己的身份——供他驱使的起居郎。

那内侍把盒子交给我,淡淡补充道:“沈娘子莫要此时开启,陛下交代了,让娘子等到接亲的时候再打开它。”

不让我打开?

我皱了眉,手指从小木锁上移走,不知道狗皇帝的盒子里卖什么药。

上官兰还在和我喁喁地说什么,可我神游天外,全然没听进去。

我在仔细回忆方才的情景,试图寻找那种说不清的古怪感觉来源于何处,来回思忖几回,才发现是那内侍看我的眼神不对——寻常人去添妆,被气氛所感染,脸上多少会带着些喜气洋洋的神色,可这个天使的面上不见丝毫喜色,只见一种微妙的怜悯与唏嘘,是来添妆的吗?到像是来办丧事的。

我敏锐地感到有什么事情不对劲,迟疑地将手伸向了那只盒子,食指扣住了它的机栝……

“缨子,你听见了吗?接亲的队伍好像来了。”上官兰突然兴奋地捅了我一记:“这个唢呐的声音好生嘹亮。”

外头果然响起了吹吹打打的喜乐声,我的注意力被它们牵走了,去开盒子的手也缩了回来。

这喜庆的乐声好像是婶子的战歌一样,让她的眼神一下犀利起来,只见婶子猛地站起,把我从上到下检查了一番,最后低声催促道:“时辰到了,缨缨,准备好。”

又转头叮嘱:“别忘了婶子之前教你的东西,孟叙文采好,万万不能让他轻易地过关了,起码要作出五篇催妆诗来,你再跟他出去。”

我听着外面高亢清亮的唢呐声,忍不住抿嘴笑了,答应婶子道:“知道啦,我不给咱们沈家丢脸。”

听前方小川传来的线报,这回孟叙端得是有备而来,带了好几个当年在私塾读书的同窗,各个进士打底,满腹经纶,沈小川混在这群年轻才俊中,水平真的不够看,幸好我还算是有几个厉害的朋友,勉强和孟叙带的人打了个平手。

“折腾人这种事还是要看江御史。”小川总结:“真不愧是在御史台叱咤风云的男人,那叫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一个难题斩得姐夫带来的同窗纷纷落马,可惜还是让姐夫给破了……”

我听着他眉飞色舞的描述,听得摩拳擦掌,兴奋不已,当下便抽出一张新纸,吆喝上官兰给我研墨,晃着脑袋道:“你们男人太废物了,我来出题!你带出去考他们!”

这种搞事场合少不了上官兰,她立刻捋起袖子磨墨:“甚好!快点出个难题,让他知道你的能耐!”

小川面对我们两个一脸绿光的母夜叉,畏惧地缩了缩脖子。

我凝神思索题目,一滴墨点落在雪白的生宣上。

桌子的另一头,孤零零躺着李斯焱送我的盒子。

可是令我惊异的是,随着这滴墨慢慢晕开,周遭的喧闹好似都逐渐淡去了,先是唢呐,再是锣鼓,最后萧笛,鸣叫完最后一个高音后,乐声戛然而止,诡异的寂静在周遭蔓延,像是一个荒诞的梦。

接亲的喜乐停下了。

竹笔猝然坠地,我茫然地抬起头,四下望了一圈,在小川和上官兰脸上找到了一样的讶异。

“他们怎么不吹打了?”我轻声问道:“你们听见了吗?马蹄声,有人在叫喊……”

小川见我起身要走,立刻抓住我的袖子:“姐,你是新嫁娘,现在不能出去!”

“喜乐骤停是大大的不吉之事,要是孟哥哥出了什么岔子怎么办!”

上官兰霍然站起:“缨子,你在这里别动,我代你出去看看。”

可就在她起身的一瞬间,外面传来一声突兀的钝响,随即乱七八糟的话音嗡嗡地响了起来,我呆呆地坐着,神色怔忪,直到一声男子的痛呼声钻入了我的耳朵,我的瞳孔一缩,心里如同劈过一道雪亮电光。

“姐!”

未及小川的惊呼声落地,我猛地一把挣开他,提起繁复的嫁衣,发了疯一样,踉踉跄跄冲了出去。

孟叙,是孟叙的声音!

有人对孟叙下手!

“孟哥哥!”

我嘶声大吼,狂奔在去前堂的长廊上,头顶的花冠被奔跑带起的风吹得东倒西歪,淑淑精心绣制的嫁衣也被踩了好几脚,可我现在什么都顾不得了,大脑一片空白,只余一个念头:我要见他。

掠过几道垂花门,我跌跌撞撞地跑入了前堂,在我甩开门帘的那一刻,影壁后的大门轰然阖上了,堂内一片狼藉,碎瓷摔了满地,一根红绸歪歪斜斜地半挂在朱柱旁,婶子呆滞地坐在唯一完好的那面椅子上,一群妇人抖若筛糠,不住念佛。

一枚青梅子滚落在我的脚边,我抖着手把它捡起来,蹲下身去的时候,膝盖都是软的,险些站不起来,淑淑哭着来搀扶我,我看了她满脸泪痕的脸,定定地问她道:“孟叙呢?他在哪?”

“娘子……”淑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娘子你先回去……”

我又问了一遍:“孟叙呢?”

堂前一片死寂,我脑袋一阵晕眩,眼前万物如走马灯一样晃过,我扶着淑淑,哑着嗓子一遍又一遍地问:“你说话呀淑淑,孟叙呢?他去哪儿了?是不是又被李斯焱打了?”

到了最后,字字都泣血,缀着浓浓的哭腔。

“捉拿他的是御史台的差吏。”

婶子木然道。

她宛如在一盏茶功夫里枯瘦了十岁一般,颓然坐倒在高脚胡椅上,浑身力气都散了。

“就在刚才,你还在房里的时候……你表哥在与孟家的二郎君正比着文才……御史台的差役突然骑马来了,带的是皇城的禁卫……他们抓走了孟叙。”婶子道:“江御史说他并不知情,但御史台拿人从不动用皇城禁卫,此事恐怕……”

是他,我嘴唇蠕动,无声地念出那三个字:李斯焱。

“缨子!”“姐!”“沈娘子!”身边无数道惊呼声响起,我转身疯跑回了我的院中。

绣鞋踏在寒凉的青砖地上,从足尖一直冷到头顶,我眼前无端浮现出了先前那内侍悲悯的神情,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缨子!你冷静些!”上官兰撵上我,急道:“你别做傻事!”

我自顾自撞开房门,伸手去够李斯焱给我的那只简陋的盒子:“你还没看明白吗?他给我这个盒子,但让我接亲的时候再打开,就是孟叙被抓走后,就是现在,小兰,他早就安排好了!”

不小心踩到了方才落在地上的笔,我脚下一滑,险些摔倒,上官兰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我。

拉扯间,那只盒子从指尖掉落,在空中转了个圈子,啪地一声坠地,陈年的朽木登时碎裂成片,露出里面装的东西来。

上官兰的眼睛蓦地瞪大了,惊道:“这是……”

我缓缓蹲下身,拨开一地碎片,捡起一本书册来。

书册被撕成了两半,染了星星点点的鲜血,但封面上的书名却无比清晰,清丽的虞体楷书落了三字:青梅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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