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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第三章-回家挨骂(1 / 2)

良久,郭先生哑着嗓子问道:“他刚才说沈振的尸身,是我听错了吗?”

李斯焱走了,绷紧的心突然松弛了下来。

我心里头空落落的,麻木地点点头道:“先生没听错,他杀了阿爹,二叔,还有哥哥,家里四个史官,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了。”

“昨天宫里死掉了很多人,”顿了一顿,我又轻轻道:“先生,晚辈不想再见更多的血了,所以才将此事说了出来,想着能保下一条性命是一条。”

郭辛大约早就猜到了,叹了口气,声音转柔道:“节哀。”

“先生不怪我?”

我小小声地问道。

郭辛道:“不怪你?这份手记一出,太子一脉再无即位可能,你叫破如此重大的秘辛,就为了保老夫一人的命,你自己觉得这么做对吗。”

我没吭声,可打心底里一点却也不后悔。

我是史官,行事向来都是直来直往,既然那两个孩子并非太子所出,那叫真相大白于天下,也没什么不好的。

“罢了,你也及笄了,做了什么,自己能承担后果便是。”

见我久久不答复,郭辛又叹了一声。

“先生,我已经付出代价了,”我低头道:“昨日我当着百官的面,指着他鼻子唾骂了他一遍,本想追随父兄而去,可拔簪子拔得慢了些……他以抄家灭族为威胁,命我给他当十五年起居郎,放在身边慢慢折磨……”

“胡闹!”

郭辛又激动起来:“你一个女孩子,胡乱掺和这事作甚!当廷斥骂,这是泼天的大罪,他没当场杀了你是你命大,早知你如此不识轻重,当初便不该向先帝荐你入史馆!”

我倔强地低着头挨训。

委屈吗?是委屈的,但即使再来一次,我大概还是会这么做。

郭辛被我的胆大妄为气得不轻,拖着残破的身躯,硬是数落了我半个多时辰,后来实在体力不支,才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

他睡去了后,我小心的地把我的外袍盖在他身上,望了眼紧闭的牢门,找了个角落,把自己缩成了一小团,盯着石墙发呆。

我不太困,只觉得很茫然,被训斥多了,自己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过了很久很久,那扇石门被打开了,一个年轻内侍走了进来,对我道:“沈娘子,陛下许你归家两日,轿辇已备在外头了,请吧。”

我腿麻了,站不起身,蹲在角落里问道:“那郭先生呢。”

内侍道:“陛下没有旁的吩咐。”

我不死心:“……郭先生身子弱,不耐地牢阴湿……”

内侍仍道:“陛下没有吩咐。”

没有办法,我只能抛下郭先生离开,临走时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正昏沉地睡着,身上盖着我的外袍,袍下的身体瘦骨嶙峋,散发着暮年的味道。

我无端想起来小时候他教我读书的样子,那时候他还没给先帝当黄门郎,只在翰林领了个闲职,每日下了差事后,在后院子里带我们几个小孩子读论语,他老是说为人处事,当以仁善为先,他也的确做到了。

无论是当初帮李斯焱,还是后来帮太子家的两个小孩,驱使他的只是内心那股子纯直的善良而已。

只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呢?李斯焱天性凉薄残忍,又怎么会记得他的恩情?

我难过地想,圣贤书教我们做正直的好人,可纵观史册,好人容易倒霉,反倒是祸害们都长长久久了,天道怎么就这样不公。

*

折腾了整整一夜,踏出大狱时只觉恍若隔世。

我抬头望向远方,天光微明,长安之东升起年轻的太阳,又是新的一天了。

今日休沐,御史台空荡无人,坊外车水马龙,我坐在稳稳的轿辇里,穿街走巷过我熟悉的街坊,任人群的喧嚣声把我吞没。

这是我长大的地方,世间最繁华美丽的城市,这里有冠盖如云,有商贾遍地,胡姬携花款款而行,青槐下的骚客且饮且歌……可此刻我听着外头的笑语,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我与这座城市的悲喜并不相通。

他们为什么要笑呢?我茫然地想,李斯焱杀史官,斩旧臣,强逼孤女,无恶不作,这样一个人来当皇帝,有什么可值得庆祝的?

我的亲人为公义而死,但好像百姓们并不在乎这些,

走到东市的尽头,我望见了熟悉的糖水店,老板娘正端出一盘晶莹剔透的玉露酥山来,底下是糯糯的碎冰,淋上一层香甜的酥油,再簪一支刺蘼在山尖处,风雅沁凉,这是我最喜欢的小甜点。

“停下,”我突然叫道,未及停稳,便跳下了轿辇。

老板娘认得我,但她不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瞅瞅那四个内侍打扮的轿夫,再瞧瞧憔悴不堪,脑袋上缠着绷带的我,她糊涂极了。

我小声道:“芸娘姐姐,我想吃玉露酥山。”

“好,好,”老板娘连忙摸摸我的头,吩咐小丫头去准备冰块,关切道:“缨缨这是怎么了,头撞坏了吗。”

我低头不说话,芸娘见我难过,轻轻把我的头发拢到耳朵后面去,温柔道:“没事的,先来吃些甜的东西。”

我对她道:“芸娘姐姐,你多保重,我以后大概不会再来了,我……”

我再说不下去了。

从昨天起,我的精神就在一种极度不稳定的状态下,我怕我多说一个字,都会当众痛哭出声。

芸娘叹口气道:“好孩子,姐姐知道你不愿意多讲,这都无妨的,我的摊子一直在这里,哪天如果还馋我的冰点,尽管来找姐姐,姐姐还给你做酥山。”

我接过那碗剔透的酥山,向她道了别,钻回了轿辇上。

酥山醇厚香甜,还是记忆里的味道。

我又想起来那时候我拉着阿爹,叔婶,哥哥一同来惠顾芸娘的生意,哥哥嫌这东西太甜,吃了两口后全丢给了我,我那天吃了两碗酥山,当晚便拉了肚子,二叔笑我是山里的棕熊进了城,净爱吃甜腻凉爽的东西,阿爹去灶上给我煮黄连,板着脸训我,说以后不准再多吃冰点。

啪,一滴泪水打在酥山顶上,压垮了那朵浓红的刺蘼。

打从走出史馆那一刻起,我就再也没有哭过,我本以为自己已经丧失了流泪的能力,但有些记忆刻在味觉里,会伴人一生,在无知无觉的时候,突然让你回想起什么。

自吃到第一口酥山起,幕天席地的欢乐往事瞬间冲垮了我心里的高墙。

一滴,又一滴,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悲恸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跟着眼泪簌簌而落。

听着外头欢笑的人群声,我独自一人缩在玉辇的角落,一边无声地大哭,一边往嘴里大口大口地塞酥山,甜腻的糖水在我嘴里融化,真的好甜啊,可能是这糟糕的世间唯一一点甜味了。

*

我一边流泪,一边吃掉自己的泪水,在安邑坊下辇时,我把眼泪一抹,扔掉空空的碗,又变回了刚强的沈家长女。

我没时间再哭了,李斯焱只给了我寥寥两日空闲,这两日里,我有太多的事情要料理,实在是顾不得纾解悲伤。

深吸了一口气,我推门进入前庭。

见到婶子时,她已换了一身白色的寡妇装,正在和寿材店的伙计讨价还价,强硬表示此单必须附送纸钱香烛,要不然她就找别家去。

“我们家连定三具棺木,另加石碑白绢和灵位供桌,这么一大笔生意,总该有点折扣吧。”婶子敲着桌子,振振有词。

伙计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么有战斗力的寡妇,被说得节节败退,最后只能悻悻同意。

送走了伙计,婶子一眼望见了我。

两个倒霉女人相顾无言半晌,她叹了口气,问我道:“缨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打了一个酥山味的嗝,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真不愧是我的婶子,她听完,第一反应就是揍我。

“你这个不要命的小兔崽子!读史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你知不知道这是犯上的大罪,大罪啊!”她一张俏脸气得通红,抡起板凳打我的屁股,来势汹汹。

我绕着桌子躲避她的攻击,委屈道:“我知道啊,所以我想骂他一顿然后触柱来着,谁知道狗皇帝不让呢!”

“你还想自杀!?”婶子气疯了。

她把板凳一扔,接着骂道:“你这个倒霉催的蠢驴脾气,和你爹一个样儿,不就认个怂吗?有什么不行的?上头那位刚刚即位,正愁没人给立威呢,你倒好,直接就往炮口上撞!这下可有意思了,你赔进去十五年,这辈子甭想再嫁人,我们孤儿寡母也不能离开长安,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我纳闷地问道:“此话怎讲,为什么婶子和小川不能离开长安?”

婶子白了我一眼:“你说呢?早晨宫里的人来过了,让我们留在长安城里,准许小川以后去国子监读书……说白了就是把我们扣在这里,让你有个顾虑。”

我如遭雷击,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双膝一软,跪在她膝前哭道:“婶子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累得你们哪里都去不了,你揍我一顿吧,让我好受些。”

婶子粗暴地安慰我:“婶子打你是因为你不要命,又不是因为这个。你跪什么跪,留在长安不好吗?我有宅子住,小川有书读,侄女儿还有俸禄拿,六品的起居郎,若能换个皇帝伺候,也算是不错的职位了。”

我仔细一琢磨,好像确实不错,我没死,家里就多一个赚钱的人,还顺带解决了小川的入学问题,不亏。

婶子不愧是当家主母,从经济角度洗白了我的罪行。

我略略平复了一下心情,突然想起来遗嘱问题,便把我爹的遗言说了一遍,说他让我去洛阳找我姑姑。

婶子叹道:“这个就算了,便是逃去了,你姑姑也没胆子收你。”

她意识到了什么,反手抓住我的胳膊,沉声问我道:“你二叔呢,他说了什么。”

二叔的遗言比较劲爆,我吞吞吐吐地告诉了她。

婶子听见二叔竟想让她改嫁,眼圈一下就红了。

那么坚强的女人,在这时也露出了脆弱的底色。

“做他的美梦,我哪里也不去,这辈子就耗在沈家了,百年之后也要和他躺一个坑。”婶子把手指节搓得嘎嘎作响,咬牙切齿道:“还有吗?”

“二叔说安邑坊房价要跌,让我们卖房子。”

婶子点点头:“也是,我们孤儿寡母住那么大的宅子太招人惦记,回头换个小点的。”

最后,我和婶子齐心协力挖出了狗洞下面二叔的私房钱,一共二两黄金,还有散碎铜板若干。

婶子盯着二叔的私房钱,表情很扭曲。

我猜她正在琢磨要不要往二叔坟头扔屎。

“婶子,死者为大。”我弱弱道:“二叔也算是悬崖勒马,坦白交代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了他吧。”

婶子吐出一口浊气:“不然呢?我总不能亲自下黄泉找他算账啊。”

“二两金子罢了,不值什么,回头给他买一套书随葬。”婶子道:“你二叔平生无甚所好,唯独爱这些字字画画的东西,早知道如此,上月他说想买套博物志的时候,就不该拦着他。”

我本想告诉她二叔已经悄悄咪咪在书坊下单了,但看她神色悲戚,还是没敢。

“对了,”婶子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我道:“昨日夜间孟叙来找过你。”

“他来找我了?”我愣了愣。

孟叙是我青梅竹马的铁哥们兼初恋对象,同时也是我换过婚书的未婚夫。

一人身兼数职,可见此人在我心中地位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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