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再问一二,敖登开口:“您先回去吧。”
敖母迟疑片刻,还是离开了。
敖登却在廊檐下站了许久,直到夜里,也没有进去说什么,只叮嘱北苑伺候的好好照顾姜珥。
几位老妈妈自是尽心尽力,可大小姐的执拗脾气上来了,谁也劝不住,送进去的膳食又完好端了出来,不到三两日下来,倒是几个年长的老妈妈熬不住了。
七月二十这日午后,来往送膳的徐妈妈如往常一般端食盘出来,无奈摇头。
另一位王妈妈叹气道:“瞧瞧,小姐都瘦一圈了,再这样下去小身板能撑得住?”
“谁说不是呢。”徐妈妈道,“医士开的药汤也喝不到几口,小姐的头疾却是更要紧了,有时候嘴里念念有词,一个人闷在屋子里,自己同自己置气,这要是叫大人知晓……”
敖登在身后轻咳一声。
二人忙不迭闭嘴,转身恭敬道:“老奴见过大人。”
敖登看了看盘子上未动分毫的小食:“还是不吃?”
徐、王二位妈妈相视一眼,犹豫道:“……小姐说不饿。”
敖登脸色一沉:“东西给我。”
徐妈妈连忙把食盘递上,而后便见敖大人往里屋去了,王妈妈给徐妈妈递了个眼色,二人悄声趴在屏风外,想听听里头的动静。
谁料不到半刻,不出意外的传来一道恼怒的骂声:
“都说了我不吃不吃!出去都出去!”
完了,这是连大人也恼了,徐妈妈摇摇头,忙拉着王妈妈出去。
卷帘处,敖登脚步顿了顿,到底还是掀开珠帘进去。
轻轻的脚步声传来,趴在妆台上的姜珥气急起身:“你怎么回事——”
未说完的话在见到敖登时戛然而止。
“哥……你怎么来了?”她难堪极了,匆匆别开脸,眼神闪躲,甚至有些想躲开。
敖登行至她身前三步左右顿了步子,放下食盒,眼神掠过妆台上杂乱堆放的珠花首饰,再缓缓移到她身上,姑娘气红了脸,他黑眸深邃泛起点点不解。
这般娇纵,与从前的姜大小姐有些相似,却又不似。
敖登轻咳了一声,话里说不清是试探,还是关切,却带了几分紧张:“听说,你耍脾气不吃东西。”
“我不是!”姜珥很快反驳,遂又颓丧地坐下,语气弱了下去:“我只是不饿,不想吃……也免得浪费了。”
敖登只觉心头颤了颤,缓缓抬起的眉眼随着心里的惊疑消散变得舒展,声音却还是艰涩:“这几日在做什么?”
姜珥答不出话来,懊恼得捂住脸。
她总不能说自己绞尽脑汁的回忆哥哥怎么是夫君这回事吧?
好丢脸。
她沉默,脑中忽然闪现一个大胆的念头。
像“哥哥”这样冷静自持又理智的男人,若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会道出口,可是下意识的言行举止总不会骗人。
她胡思乱想是没有用的,不如试一试。
比如,叫他一声……夫君?
光是这么想着,姜珥就涨红了一张脸,要是叫错了,该有多难堪。
姜珥不再叫他哥哥了,垂着脑袋说:“我在想,我是怎么撞到脑袋的,又怎么会变成这样荒唐的行事作风,偏生不觉得自己错。”
“荒唐虽是荒唐,却没有错。”敖登几乎可以确定下来:她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阴暗自私却前所未有的放松,他打开食盒,一一拿出小碟摆上,天儿热,东厨那边准备了凉菜和清淡小粥。
敖登撒了第一个谎:“战乱,加之遇上大批逃难的流民,你不小心被推倒,后脑撞了石块。”
姜珥秀气的眉一皱,那股子别扭劲儿不知怎的就消散了不少:“那之后呢?”
敖登默然,反问她:“怎么忽然想问这些了?”
只见姑娘脸颊一热,唇瓣嗫嚅着又是答不出话。
午后的日光倾斜进来,敖登解释说:“医士说失魂症难解,想不起的事情不必强行去回忆,不若只会适得其反,如今你身子弱,理应静养调理,若无烦忧,何苦去想那些。”
这话半真半假。
姜珥信以为真,低低呢喃:“所以真的是我神志不清,认错了人……”
“是。”敖登平静地答她。
“那……”姜珥忽然咽下将要跳出喉咙的话,坐下来吃东西,凌乱的发丝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而掉下,敖登站在她身侧,从妆台找了一根木簪,轻轻握上那缕发。
姜珥蓦的一怔,僵着身子不敢动半分,心里打着鼓点一般砰砰砰地跳。
好快,好热。
怎么会这样……
之前他从不会轻易碰她的,非但如此,还十分的嫌弃她!
呐,这就又不对了。
要是夫君必然是最疼她的,除非她眼瞎了,寻了个不爱自己的男人。
姜珥出神这一会子功夫,敖登已经将那缕发丝用簪子固定好。而后就又站到了几步之外,拉椅子过来坐下,神色淡淡,若有若无的距离感不算疏远,却比不得方才那样亲昵。
姜珥探究的视线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