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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治愈(结局)(1 / 2)

第九十九章

夷狄王头一回做父亲,生疏又无措,平日总爱皱眉,肃着张脸,瞧着凶巴巴的很严厉,吓人得紧。

然稽珩(heng)长到六岁,还是成了皇宫里的小魔王,上天入地,有使不完的聪明劲儿。

诚然小魔王也怕父皇,每每闯祸都要躲到母后那里,可是一离了母后,总有一双大掌拎着他的后衣领,扔到敖叔的军营里“操练”。

父皇是大魔王,他不敢惹!

小魔王稽珩随了大魔王俊美的五官容貌,眉眼间的秀气随了桑汀,温润可见谦谦君子的俊朗,模样俊,并不显得女气,加之嘴甜又会说话,格外讨人喜爱。

偏偏敖叔是个坏心眼的,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独独给他琢磨了好些惩罚人的法子,好比扎马步背书,又好比喂马,再好比除草。

哦,今日是喂马。

因为他在书院把老太傅的胡子给拔了。

老太傅委屈,告状告到母后那里,母后温温柔柔的,才不会罚他,谁曾想那时候父皇下朝回来,正好就站在殿外,将事情听个一清二楚,他便又被扔来了东郊草原。

淮原的百里叔叔送了几匹优良的小马驹来,是给他的六岁生辰礼。

所有的惩罚里,他最喜爱喂马,可是谁都不知道,他想像父皇一样千里奔袭,英姿勃发。

小魔王以为自个儿捡了个大便宜,对敖叔扮了个鬼脸。

实则是敖登没舍得下真功夫教训这个小家伙。

正值盛夏,日落西斜,草原上晕染着璀璨金光,吹来的风都是温热的,小马驹吃饱了粮,绕着山岚走动。

稽珩嘴里叼着根稻草,躺在柔软的草原上,胳膊枕着后脑勺,望头顶的蓝天白云。

敖登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下来。

小魔王歪了歪头,皱眉时与稽晟好似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严肃中透着几分呆萌:“敖叔,你挡到我了。”

敖登便在他身侧坐下。

稽珩转了个身,胳膊撑着下巴,问:“叔,天地是没有尽头的吗?”

敖登说:“没有。或者,与学海无涯是一个道理。”

“哈哈哈!”稽珩笑了起来,“父皇早就告诉过我了,天地辽阔,要学会取舍,我虽不懂,倒是记了下来。”

敖登也笑了笑:“你父皇教得好。”

“可是他不疼我。”

“什么?”

稽珩吐出嘴里的稻草,坐起来,语气有些低落:“父皇教我好多东西,可是我全都学会了,也不见他笑,母后就会给我做好吃的来,还会夸我。我闯祸了,他也只会把我扔出宫,巴不得扔得越远越好,不像母后,会和我说好多的话。今日在书院,我都问过他们了,大家的阿爹都不是这样的。”

敖登摸了摸他的头,被一个侧身躲开,稽珩人小,说起话来却十分老成:“敖叔,我不是怨他今日罚我才说的气话,我只是觉得他一点也不爱我。”

“嗯,我知道。”敖登把他当成个小大人,“他是为了你好,日后你就会明白了。”

稽珩想了想,下意识反问道:“那他什么都不管我,也是为了我好吗?”

在小魔王眼里,父皇严苛凶狠,也冷漠寡淡,不会限制他的自由,他可以跟别的世族同龄在书院听学,可以随时出宫找外祖父和敖叔,他想去的地方都可以去,父皇只会板着脸告诉他,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他要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可那些都是冷冰冰的规矩啊。

至于别的,就连惩罚,父皇也都是丢给敖叔,父皇甚至没有骂过他啊,每回总是脸色一沉,直接叫侍卫来动手。

过分的无拘无束,不是自由。小孩子不太懂,可是看到同龄玩伴总归是有些失落。

他总觉得自己更似孤零零没人要的孩子。

他也想要父皇像个寻常父亲一样,抱抱他,和他说说话,对他笑一笑,用膳时给他夹菜擦擦嘴……

敖登不知怎么答他,看了看天色,转为道:“今日且罢,小殿下该回宫了。”

“我今日有点儿不想回去。”稽珩耷拉着脑袋。

敖登抱他起来:“不如跟敖叔回府,如何?”

“……好吧。”稽珩不忘交代,“要告诉母后的噢,不然她该担心了,她一担心就吃不好饭,睡不着觉,珩儿也担心她。”

小魔王最疼母后了。

敖登应下,本来也要派人去宫里传话的。这可是东启王朝顶顶尊贵的小皇子,半点不能马虎。

上马车前,稽珩又伸出小手拉住敖登,小声交代:“敖叔,今日我说的话,你不要告诉父皇哦。”

敖登简直快被这个小家伙萌化了,自是应下:“好,这是小殿下和敖叔的秘密。”

“嗯!”

“敖叔。”稽珩又忍不住问了一句,“婶娘在吗?”

婶娘是姜珥。

敖登索性将马交给属下,与他一同坐了马车,说:“她不在。”

话落,敖登补充道:“她在百川忙生意。”

“哦~”稽珩拖着长长的尾音,“前几日我来,婶娘也不在。”

敖登咳嗽两声,面色有些尴尬,只听小魔王皱眉问:“你们家很缺银两吗?”

敖登:“……”

“是父皇没有给够俸禄吗?”

外祖父前些日子才同他说过朝例,给父皇办差事都是有银两的。稽珩自幼聪慧,几乎是过目入耳不忘。

他想,敖叔的府邸好大,官儿肯定不小,那俸禄一定很多吧?

“敖叔……”

“乖乖。”敖登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袋甜蜜饯来,捏了一颗塞到小魔王嘴里,“回府后敖叔教你下棋好不好?”

他宁愿这小家伙搅了书房,也委实答不下去了!

-

皇宫。

桑汀收到敖登的消息才放心下来,可是夜里窝在东启帝怀里,还是有些气:“不就是拔了他几根胡子嘛?好好教导便是了,叫珩儿去东郊受苦委实重了些。”

稽晟不由得失笑:“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他今日因小事迁怒于旁人,来日遇事如何能沉着应对?再者,他该多出宫去看看,看民间百态,而不是困在皇宫这样繁华的安乐窝。”

常言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不无道理。

桑汀没话来反驳他,闷闷说:“我头一回做母亲,是不是太过心软了,老话说慈母多败儿。”

稽晟亲了亲她的额头:“阿汀,因为有你,我也有幸,头一回做父亲。”

“别气了,嗯?我们慢慢来。”

“嗯。”桑汀默默抱紧他,“只是孩子还小,你这样严厉,他多半理解不了,我怕长久生怨。”

稽晟顿默片刻,温声说:“他总归是要长大的,长大成家立业,有他自己的天地,我们只要教导他善恶成人,阿汀理解我,便够了。我只要阿汀。”

从始至终,他要的都是心尖上的阿汀,小稽珩是意外,他尽力教导,却不敢保证会是一个好父亲。

今夜敖登特地给他传了几句话,说是小家伙生闷气,严词控诉他呢,开朗活泼的小魔王头一回这样低落。

这六年来,稽晟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这是他唯一的血脉至亲,或许从现在起,便要对他生怨,父子离心,到最后形同陌路。

当初他最求而不得的,无非是北狄王对他,对他生母的承认,不要疼爱,只要他能像别的兄弟姊妹一样,能称呼北狄王一声父王,能摆脱那些白眼和嘲讽,像一个正常人有尊严的活着,而不是任人欺压践踏,就连反抗也不能。

可就是这样最基本的诉求,也被生生打破。

如今,他能给这个孩子最尊贵的身份,优越的环境,绝对的自由,良好的教育,完整的家庭,光明的前途,甚至他最在意的,阿汀的爱,也可以分一部分给他。

他已经尽力做到最好。

然终究是不同的出生,稽晟从前得不到的,小魔王自出生便拥有了,好似一切都有迹可循,又像是上天早就安排好了。

上苍不允许贪心,得到阿汀是万幸,短暂体会过阿汀说的父子亲情,也是上苍垂帘,现在一切往既定的轨迹发展,他好像也能坦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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