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咬死”二字从东启帝口中说出,周遭气息便彻底寒凉了去。
烧着炉火的寝殿温暖如春,桑汀却冷不防打了个寒战,后怕地望向那大开的窗棂,夜色浓郁,她心中升腾起不安。
这诺大的皇宫似囚牢地狱,有来无回,江之行今夜十有八.九再难逃脱。
桑汀没有真正想过要谁死,哪怕江宁自利到那等地步,她亦是给彼此留了退路,可是这回,有些话在舌尖滚了几遍,最终还是被她死死压了回去。
是死,是生,是江之行自己的造化。既没有人为她设身处地的考量,她再不替着自己想,这条命便保不住了。
最坏的结果,约莫就是江之行与江宁落败了,恼羞成怒,将她的真实身份捅了出来。
桑汀明白如今自己对于夷狄王,还有几分用处。如此,足矣保命,那层身份应该顶不得太大作用的。
这么想着,虽是自欺欺人,桑汀抿了抿唇,到底将那股子慌乱敛下去,收回目光,看向稽晟。
稽晟垂眸下来,冷峻的脸庞上凛若寒霜,眼尾却泛着点点猩红,他抓住桑汀的胳膊,克制地用了六分力道。
稽晟先回身睨了一眼,冷声斥道:“坤宁宫上下看护不力,杖责二十,罚俸半年。”
“皇上!”桑汀急切出声,谁知话音甫一落下,攥住她胳膊的力道却越发的大了,姑娘家细长的弯月眉因疼意而紧紧拧了起来,连带着小脸也白了下去。
稽晟一手捏住她下巴,往上抬起,神色漠然,语气不容人拒绝地道:“来人收拾东西,皇后跟朕去天坛。”
祭祀礼还未结束,他放心不下,才扔了百官巫神折返回来,不想,一踏进寝殿便瞧见了那个野.男人的身影。
偏偏这个女人,还若无其事,想就此瞒天过海。
若他再回来晚一刻,只怕要见不着人了吧。
是该牢牢绑在身边的。
二人沉默时,左右宫人忙不迭去收拾东西,不多时便将毛领斗篷和汤婆子暖炉等物拾掇妥当。
然而稽晟脸色阴沉地立在原地,似高山又似松柏,高大的身形寒凛挺拔,一动不动。
桑汀忍不住小声唤:“皇上?”
稽晟冷眼睨过来,语气咄咄逼人:“皇后可还有什么话说?”
触及男人凌厉的眼神,桑汀又惊又怕,眼下就是有话也说不出了,最后只木讷地摇了摇头,小声道:“皇上,手……疼——”
稽晟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既然知晓手会疼,你怎就不知我也会痛?”
每每瞧见那个野.男人和他的心娇娇站在一处,就会撕裂心肺半般的痛,想杀.人,想掠夺,想毁掉所有。
可是有什么办法,她永远都不明白,稽晟自嘲地笑了笑,垂眸看到姑娘茫然的神色,松了手。
桑汀足足愣了好半响没反应过来,再回神时,手臂上的力道已然松开了,男人先她一步转身离去,背影孤决。
桑汀不再细想,连忙跟上。
二人出宫便有车架在候着,安排好一应俱全,马车辘辘,直往天坛去。
一路上,稽晟没有再说一句话,直到了天坛,大雄将马车停在一侧的小亭子。
下去前,稽晟眼神似警告地回身看着桑汀:“就在此处等候朕,不许乱跑。”
桑汀低低应声,透过那被风掀开的帘子,依惜可见远处的火光,和夜色中乌泱泱的人群。
夷狄风俗,一年四祭,祈求平安,远避灾祸。
等稽晟再回到天坛中央时,已是最后一柱香将要燃尽,巫神手中的银铃左右摇晃,迎着火把被风吹过的滋啦声,清越铃声入耳。
稽晟只觉越发烦躁,厌恶这权势地位附庸而来的繁琐,国政大事,吏治礼仪,都阻了他的路。
最初,他想站在万人之上,权力之巅,只是为了得到那抹绝色,占为己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