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睁着眼睛,语气含糊:“你不是有课吗?”
谢不菲:“刚下课,我立刻赶回来了。”
她从楼梯上下来,端了杯温水爬上去,递给虞悄,“喝完,等会儿我给你弄药吃。”
虞悄口干舌燥,一下子将水全部喝完,倒在枕头上,双眼湿润地望着她。
谢不菲心中一动,感觉她的眼神,很像小朋友眼巴巴望着橱窗里想要的玩具。
她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虞悄的脸颊:“真是小可怜。”
虞悄往后缩了缩:“会传染给你。”
“不会的,我身体很好。”谢不菲轻笑着,语带调侃,“平时让你折腾了那么多次,都没散架。”
虞悄不禁脸热,她现在都生病了,这人还故意打趣她。
谢不菲给她喂完药,轻轻拍着虞悄的背,仿佛真的把她当作小孩子:“悄悄真棒,全都喝完了。”
屋内昏暗,台灯橙黄的光影像一束夕阳余晖,把少女白皙的脸颊熏得朦朦胧胧,缱绻而动人。
虞悄忍不住向她凑近,小声说:“姐姐,你躺上来陪我好不好?”
谢不菲眨了眨眼,故作羞涩:“嗯……你都生病了,不好吧?”
虞悄无言地看着她。
谢不菲逗完她,收起笑容,正色道:“不闹你了。我刚从外面回来,身上不干净。”
“没有关系。”虞悄向后挪了挪,给她让出一个足够躺下的位置,“你上来吧。”
谢不菲见状失笑:“好吧。”
虞悄生这一回病,倒比平常黏人得多,格外依赖她,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一样。
她脱下外套,爬上铁架床,侧身在虞悄身边躺下。
虞悄立刻凑了过来,蜷进她的怀里。
“姐姐……”
谢不菲从上至下地抚摸着她的背,声音轻柔:“嗯,我在。”
窗外风声呜呜刮过,屋内温暖而寂静,仿佛与天寒地冻的世界完全隔绝。虞悄在恍惚之中,忽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归属感。
她已经许久都没有这样的感觉,像是回到了最初的家。
虞悄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眸子里一片润湿的水光,鼻尖通红,脸色苍白,看上去像只可怜兮兮的大型犬。
谢不菲和她对视片刻,低头凑了上来,温热的唇柔柔地擦过她的脸颊、眉骨、鼻尖……像是在安慰着她,又像是在亲吻一件极珍贵的易碎品。
虞悄心跳加快,手指慢慢地绞紧了衣角。
对方的呼吸渐渐落在唇上,她往后退了退,坚持道:“会传染。”
谢不菲无奈道:“好,都听你的。”她退而求其次,在虞悄素白的脸颊上啵了一下。
虞悄靠在她肩窝,手指在谢不菲纤细的手腕上轻轻地摩挲,那里还留着一道浅浅的勒痕。
她感觉鼻尖有些痒,吸了吸鼻子,下意识地回头摸纸,动作一顿。
谢不菲往后看了一眼,说:“没纸了?”
虞悄闷闷道:“嗯。”
谢不菲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白细的手臂支着床,坐起身:“你先凑合着用,我出去买。”
虞悄双眼湿漉漉地看着她,抿着唇:“我不要了,你别走。”
谢不菲勾了勾她下巴,轻笑:“这么黏我?乖一点,我马上就回来。”
虞悄闷闷不乐地劝她,谢不菲仍然披上外套,推门走了。
她还想谢不菲再陪陪自己,对方却走得那么干脆。
虞悄重新蜷起四肢,裹紧了身上的被子。好不容易捂热的被窝少了一个人的温度,又变得有些冷。
谢不菲走出301宿舍,拿出钥匙将门锁上。
她听到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从身后靠近。
“姐姐,你怎么会从这里出来?”
谢不菲顿了顿,眉眼一瞬间冷了下来:“和你无关。”
“好遗憾啊,我还以为姐姐是来看我的。”谢珂歪了歪头,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她戴着一顶鲜红的贝雷帽,清瘦的身体罩在米白色的羽绒大衣里,双眼漆黑,脸颊似雪苍白,像是童话故事里唇红齿白的小公士。
谢不菲转过身看着她,冷冷道:“你想太多了。”
谢珂轻声说:“真伤心,这么久没见,姐姐还是一副老样子。”
她眯起眼睛,幽幽地盯着谢不菲,目光像黏腻的蛛网,“程叶理说你和朋友一起去度假村,这个朋友,指的就是虞悄吧?”
“你们在一起了吗?”
谢不菲:“是又怎么样?谢珂,少来关注我的事情。”
谢珂看着她,笑容有些奇怪:“姐姐,原来你也会喜欢上别人啊。”
“我还以为你对谁都是冷冰冰的……”
谢不菲的视线落在她的头顶,像是穿透皮囊看见了什么脏东西,嫌恶地蹙眉:“因为你不配。不要让我发现你对虞悄下手,我不会放过你。”
她错开谢珂,向楼梯口走去。
谢珂望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神色阴冷。
宁卓雅从她身后的宿舍走出来,小声道:“我们真的要这么针对谢学姐吗?”
谢珂转过身:“当然啦!小雅,你为什么这么问?”
宁卓雅有些害怕地看着她。
明明是朝夕相处的室友,她却感觉对方在无形中变得越来越可怕。
谢珂已经不屑在她面前假装成当初那个乖乖女了。
谢珂倚着护栏,望着远处那抹纤细的身影走出宿舍楼,喃喃低语:“我就是见不得她好。”
谢不菲凭什么拥有这么多的爱?
她生来万众瞩目,承载着大家的期待和美好。而所有人提起谢珂,只会说,你就是谢不菲的妹妹吧?果然很像她!
她就像谢不菲万丈光芒下的一抹阴影,别人只看见了明亮的太阳,却永远不会注意到脚下的影子。
从记事起,母亲就告诉她,她是谢家的二小姐,总有一天会享尽荣华富贵。
那天开始,谢珂就做着一个美梦,她只要能穿上漂漂亮亮的衣服,吃自己喜欢的食物,就满足了。
于是她等啊等,和母亲守在那个穷困潦倒的小县城里,每天吃不饱,也穿不暖,每天靠着捡瓶子才能换来想要的东西。
小地方很乱,破破烂烂的,学校也不正规,打架斗殴是常事,没人管。
她的作业经常被人偷偷撕烂,课桌上写着各种咒骂的文字。
老师把她叫去办公室,说着要给她辅导功课,手却不知不觉摸上了她的腿。
那人的大手抚上她的脊背,呼吸中带着腥臭的垂涎:“你让我摸一下,期末考就给你满分,好不好?”
谢珂吓得浑身发抖,逃跑了。
从那天开始,她的英语就再也没及格过。
有一天,她被几个孩子们背地里嘲笑是没有父亲的野种,还嘲笑她妈妈是做那种职业的女人。
谢珂跑去问林清薇,得到的却是母亲癫狂的怒吼:“你听他们乱说什么?!你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注定和他们不一样!”
到了冬天,她得了重病,林清薇付尽了所有积蓄,却还是填不上医药费的窟窿。
女人坐在小诊所冰凉的地板上嚎啕大哭,谢珂躺在病床上,望着窗外落下的雪花。
那天冬天好冷,冻得她浑身发抖。
她的病根就是在那天落下的,再也没好过。
谢珂再也没做过那个美梦了。
女人担负着家庭的开销,和谢珂的医药费,每天都活得很累,曾经漂亮的脸上已经隐约冒出了皱纹。
谢珂也在这个灰暗的小地方里,渐渐长大了。
她比平常的年轻人瘦弱许多,脸色苍白,没有人愿意和谢珂做朋友,都觉得她的病会传染人。
又过了几年,母亲告诉她,爸爸终于来接我们了。
她跟着母亲来到灯火酒绿的大城市,走进了一间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非常漂亮的大宅子。
谢珂走进那栋别墅,第一眼,就看见站在楼梯上的那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
女孩子穿着粉色的公士裙,黑发披肩,就像公士一样可爱。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谢珂,对旁边的男人说:“她不是我妹妹。”
那一刻,谢珂既羡慕又嫉妒。
当她还在为生计挣扎的时候,谢不菲不费吹灰之力,拥有了她梦寐以求的一切。
凭什么?
明明拥有同一个父亲,却过着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谢珂心想,这些都是谢不菲欠她的光阴,她只不过是夺回来罢了。
那些她没有的东西,谢不菲也不能一定有。
……
谢不菲在楼下的小超市买完了抽纸,便匆匆回到了宿舍楼。
走廊上已经没有了谢珂的踪影。
她用钥匙打开301,看见虞悄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坐在台灯旁边。
听到开门声,虞悄转过头,漆黑的眼睛直直望着她。
谢不菲赶紧迎了上去,吃惊道:“你怎么从床上起来了?”
“想你。”虞悄握住她的手,软绵绵地说,“姐姐去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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