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铅云翻滚，天色于不知不觉间黯淡了许多，随着一声惊雷炸响，转瞬间密密麻麻的雨便落了下来。
穆听蓝于桌案前抬头，紫宸殿的门前已然出现了一道朦胧的雨帘，凌厉的凤眸之中染上了点点疲色，她挥手退散了所有侍从，捏了捏眉心。
她身后是面雕刻着九龙戏珠图纹的金墙，牌匾之下，浮雕微动，右侧有一扇门缓缓打开，一只用银丝绣出繁复花纹的深紫色长靴从中迈出。
“蓝，你有心事。”
女子的嗓音如同冷泉一般沁凉，有一丝丝醒神的作用，穆听蓝侧眸望了过去，眸中映出了她的全貌。
长久不见天日的肌肤透出一种病态的冷白，五官深邃，眉心处坠着一颗银环包裹的蓝紫色水晶，繁琐的辫子带有一股异族特色。
“千巫，你们那有什么能让一个人在短时间内性情大变的法子吗？”
“你是指什么样子的，亦或者说，你想问的那个人是谁？”
千巫认真问道，穆听蓝眼前霎时间描摹出了那个少年的各种模样。
以前的寡淡与现在的鲜活，判若两人。
“你对裴云卿此人了解多少。”
穆听蓝向后靠去，淡淡说道，千巫回想了一下。
“裴云卿，裴家的人？我只记得你对我说过他很无趣，像个木头。”
千巫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些话来，穆听蓝眉眼间隐隐浮现出一丝笑意。
“可他现在一点都不无趣了，反之还十分有趣，他的变化太大，总觉得不对劲儿，但他的一切都是在我的掌控之下的，按理说他应该没有任何机会做手脚才对，但他就是变了，突然之下。”
穆听蓝摩挲着指尖，一点点回想着这段时间以来的异常，千巫闻言点了点头：“所以你想问我有没有让一个人转变性格的巫药？”
“对，有吗？”
“没有，起码我不知道，也从未在我族典籍中找到过记载。”
穆听蓝的神色凝重了些：“所以连你也不知道。”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对了，昨天从慈宁宫中有一道极强的冲击传出，你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穆听蓝再次问道，千巫摇了摇头：“没有。”
“你也没有...”
穆听蓝垂下眼眸，自言自语道，千巫见她眉头紧皱，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巧的红色琉璃瓶出来。
“先别为想不明白的事苦恼了，这个给你，我新研制出来的幻情散。”
穆听蓝略有些惊喜地抬眸：“你做出来了？”
“当然，我可是我族最强者，之前的药还是少吃，以后用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
千巫将药递上，穆听蓝接过之后打开来看了一眼，唇角勾起一个弧度，盖上之后拿在手中把玩。
“多谢你了，不过之前的那个我还有用。”
“行，知道了，不够了你再说，不过药材可不能缺了我的，这是清单，我又有了新的研究，需要你帮我买点稀缺的珍品。”
“你放心，我交给立夏去办，还是得麻烦你帮我好好想想，巫族真的没有改变人性情的方法？”
“真的没有，裴云卿到底哪变了，让你这么心心念念？”
千巫常年保持着一个表情的面容在此刻多了点疑惑之色，她们幼年时相识，即便那个时候两人都异常落魄，但穆听蓝还是救下了被卖进宫中的她并且将她藏到现在，千巫从那时起就觉得这个人必成大事，还从未见过她有如此纠结的时候。
“我与裴家的关系你知道，裴家现在是就等着我有个皇女然后换个人当傀儡，不过裴云卿此人不知哪里出了错，居然说出自己不想生的这类话来，还...”
穆听蓝说着说着就顿住了，主要是被自己的凤君怀疑能力的事太过丢人，她膝下到现在无一子嗣是她不想让那些君卿生，不是她不能生好不好！
“还怎么？”
千巫不明所以地问道，穆听蓝摆了摆手：“这个不重要，就上面那些就足够了，他的行为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不想生便是不想生，许是知道太后也没安好心，不想乖乖当棋子了呢？”
千巫一语见地，穆听蓝刚刚也曾想过这点原因，但有一点没办法解释。
“可他姓裴，还是裴家倾尽全力养出来的嫡子，三年前进宫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自己的使命了，没道理突然转变。”
穆听蓝凝眸说道，千巫摇了摇头：“蓝，人性，不能以常理揣度，我也是从族中走出才知道，上一秒还笑眯眯给你食物的人说不准下一秒就能为了银钱将你卖给人贩子。”
“可总有原因，裴云卿是为了什么？”
“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若他与太后不合，你便有利可图不是吗？”
千巫的眼睛幽深发亮，在冷白肤色的映衬之下显得黑漆漆的，与之对视之际，穆听蓝轻勾唇角，心下的乱麻忽地解开了大半。
她的确不该如此纠结裴云卿变化的原因是什么。
“蓝，发挥你魅力的时候到了，让他因为你背叛裴家，不觉得这样的复仇更爽快一些吗？”
千巫的嗓音落于耳边，穆听蓝轻掀眼帘，那一刻，如蟒蛇出洞一般：“听起来的确不错。”
“不过你要注意一点。”千巫再次开口，穆听蓝问道：“什么？”
“别让自己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