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珠的样子实在是过分可爱。
她本身也才豆蔻年华,出落得水灵灵又漂亮,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缩在被窝里,抬着头,此刻傻乎乎地看着温钧,让温钧这个直男的心里都软了几分。
拍拍小姑娘的脑袋,让她起来。
季明珠还迷迷糊糊,皱着脸,不甘愿地起身离开,等到坐起来后,回过神,发现了自己的姿势,瞳孔微缩,震惊地向后退了半射地,低头看着温钧。
温钧垂眸轻笑了一声。
没有管季明珠,他起身穿衣,等到穿好衣衫,他冲着季明珠招了招手。
季明珠:“?”
季明珠一脸疑惑,想了想,却也乖巧地过来了。
刚刚到床边,就被温钧揉了揉脑袋。她正懵懂,看见温钧弯下腰来,凑在她耳边,温柔诱哄道:“乖,继续睡吧,反正冬日无事。”
季明珠耳垂悄悄的红了,心里怦怦跳。
她听话地一倒,倒回床上,傻乎乎地仰头看着温钧出门。
温钧关门前看见,眼底一闪,心情更加愉快。那种养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的感觉,让人很有成就感。
连带着,将要面对私塾里即将遭遇的糟心事,也不觉得烦了。
拖拖拉拉到了私塾,还没到跟前,就有一堆人迎了上来,嚷嚷道:“温钧,你终于来了。”
温钧挑了挑眉,随口问道:“你们怎么了?”
赵博突破重围,冲到温钧面前,一副激动模样,低声道:“周大家来了,等你来着,你快进去看看。”
竟然这么快就来了?温钧心里叹息,点点头,向前走去。
同窗们众星拱月拱卫着他,一起往私塾方向走,一边走还一边继续昨天的话题。
终于,到了私塾后院,一群人做鸟兽散,剩下温钧独自进屋。
尤其是赵博这个没良心的,挤眉弄眼地冲着他比划,却跑得都谁都快。
当然,要是让赵博知道温钧的想法,肯定会觉得委屈。周放诶,周大家啊!那可是一位翻脸无情的主,他倒是想上前去讨好,就怕兴冲冲进去,马屁拍在马腿上,没讨好到人,反而被他铺天盖地训斥。
所以,就只能辛苦兄弟一人面对了。
温钧嘀笑皆非,摇摇头,只能自己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
温钧听出了周放迫不及待的声音,眼神微妙,推开门进去,冲着屋里两人拱手,叫道:“先生,周大家。”
周放手一伸:“东西呢?”
“在这里……”温钧从书袋里取出来,话还没说完,手上的稿子就被夺走了。
周放迫不及待将稿子铺展开,也没追问为什么不是旧稿,而是如此崭新的新稿,埋头翻看,还读了出来。
孙老先生闭目聆听,摇头晃脑。
等到周放读完,睁开眼,眼睛大亮,抚掌叹道:“大才,大才啊!”
不过他听了这些,也看出来了,这些诗,还真的不是温承贺所写。
那个青年温润如玉,生前是个一等一的君子,写不出如此恃才傲物、放荡不羁的诗作。
孙老先生叹了口气,同周放解释了一下温承贺的性格。
周放点头,并不在乎这些,抬头看温钧:“既然是你父亲收集的诗作,可知道这些诗作的真正主人是谁,能否介绍给我?”
温钧一顿,摇头道:“都已经过世了。”
周放一愣,将稿子给了孙老先生,面露茫然,不做辩驳,喃喃道:“不管是谁,我终究来晚了……”
他找遍天下寻求知己,好不容易找到了,对方却早已过世。
这比高山流水遇知音还要悲惨,毕竟俞伯牙曾经还和钟子期相处过,两人互为知己,只是后来钟子期去世,让这件事悲伤起来。
他才是真的惨,他连知己的面都见不到,只能看着这些诗作,在脑海里幻想能够写出《将进酒》的人,会是个怎样的人……
消沉片刻,周放始终郁结于心,不能放下。
不过眼下倒是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他抬头,看了眼温钧,似乎在透过他,去看那个遥远的知己,懒散开口道:“准备好拜师了吗?”
温钧愣了下:“先生还要收下我?”
“自然!”
周放熄灭了心里激动的火焰,冷静下来,再去看从昨天到现在的经过,也发现了其中的古怪,知道是昨天自己太过激动,误会了温钧,对温钧有一些歉意,想要补偿这个少年。
他打量温钧半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以利禄而扭曲心态,不以虚名而张扬贪婪,这才是我辈读书人模样。”
温钧松了口气。
周放似乎也看出了他的意动,有些得意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我还真以为你看不上我的名字。小子,成了我的弟子,就要好好努力,以后名字说出去,别堕了我的名声。”
温钧心里激动,面上不动声色,点点头,语气从容道:“见过老师。”
孙老先生就在一边,看着心潮澎湃。
周放真的要收温钧为弟子。
他的私塾,竟然能有人拜入周放名下,传扬出去,在文坛里,已经是比中举还要值得宣扬的骄傲之事。
怎么能让他不开心,不惊喜,不意外呢。
有了这件事打岔,孙老先生很快忘了追文诗作主人的事,站起来高兴道:“拜师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我这就让人端上来。”
周放点点头,不置可否,神色傲慢。
温钧却露出一抹笑意,转过身看着孙老先生,拱手,深深地弯下腰:“还要谢先生成全。”
孙老先生一愣,回过神拍了拍温钧的肩,有点帐然若失,又有点为温钧骄傲,但是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出门叫人去了。
他一出门,小童子很快听见声音跑来,带着两个杂役,手上捧着东西,进了屋子。
这次的拜师礼节,比当时进私塾可要隆重多了。
毕竟先生可能有无数个,老师只能有一个。一如为师终生为父,可不是说着玩的。
在这个时代,师父是十分重要的存在。
温钧行了大礼,改口叫周放老师,再收下周放送的一套文房四宝,听周放说一些勉励的话,足足花了半个时辰。
这拜师礼才算圆满。
温钧站起来,周放也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外走,随意道:“跟上,我们先回县衙,我有事和你交代。”
温钧看了眼孙老先生。
孙老先生连忙摆手,示意他放心去。
温钧点头,追上周放的身影。
他们两师徒从后院出去,经过前院,再到大门,不知道多少学子看见了,探出脑袋,露出惊奇的目光。
孙老先生这时候也从后面追上来了,板着脸,仿佛是让这些学生回去。只是一群人不肯回去,孙老先生无法,只得随口说了什么,引得学子们目瞪口呆,再看向温钧,已经是一幅看人生赢家的羡慕目光。
周放啊,周大家啊,竟然成了温钧的老师。
太不可思议了。
……
另一边,温钧随着周放出了私塾,上了停靠在路边的马车,马车嘚嘚往前走。
马车上,周放看着温钧,温钧看着周放,两人沉默对视,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一会儿,周放不乐意了。
“你是我弟子吧,难道不该你主动讨好我这个老师?为什么要我先开口?难道我不开口,你就打算一直不说话?”
温钧拱手,谦谦君子的语气:“老师严重了,只是弟子刚刚拜师,还有点不习惯。”
他就算是在孙老先生面前,也是如此沉静稳重的样子,但是没有人会忽视他的存在,不需要他主动去提话题。突然让他去接触一个傲慢又傲娇的陌生长辈,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好在周放先打开了话题。
温钧微微一笑,看着周放,恢复了从容温润的脸色,开口道:“老师对弟子仿佛还不了解。不知道老师说说对弟子有什么要求,弟子尽力去做。”
周放眯着眼打量他,问道:“把你的条件说一说,我才好判断。”
“好的。”温钧点头,嘴上道,“弟子十六,上林县人士,家里还有母亲和妻子,父亲过世五年,已过了孝期,因为中间有五年的时候浑浑噩噩,不曾读书,拖慢了进度,所以还在私塾上课。目前正在读四书,听先生的话练习……”
说完他的学习进度,温钧补了一句:“明年二月,弟子打算正式参加童生试。”
周放露出一丝诧异,心里惊讶极了。
这孩子的话如果是真的,岂不是一颗很好的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