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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就这么安稳的死去。”哈尔叹声,眼角有意无意的细察着赵棠知的反应,试探性的开口,“死了多好,不必如同蝼蚁一般苟且的活着,不必每日一睁开眼便会想起父王的惨死连同部落的灭亡。”
“可我想见你。”
“我想见你,甘棠。”
哈尔语气愈发的急躁,似是证明决心般的刻意。
手指还未等触碰到赵棠知的胳膊,便见得后者瑟缩一下回避了去。
一时倒是有些尴尬,
也莫名其妙的叫赵棠知猛地想起旁院里的宗衍,两年里似乎也是有这么好几回,她是这么拒绝宗衍主动的示好的。
那之前是怎么解决的呢?
她早已经忘记了,她又怎么会在乎宗衍怎么想呢,
实在是可笑。
可哈尔必然不是宗衍,分明久别之后再次重逢,合该她分外开心才是。
为何又这般抵触,抵触哈尔...
脑中思绪过多生生叫赵棠知不敢再去细想了下去,眼见着这房里尴尬的气氛迅疾弥漫开来,赵棠知干笑两声,“天色不早了,既然大夫说你身子无碍,不若早些歇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这般说着,她便起身要走。
哪知却听见身后那人话语里满是落寞,“明日便告诉皇上我在此处吧。”
喑哑的嗓音如同老旧的琴弦,再如离了河水濒死的草鱼暴露于炽热的阳光下,再也不愿去垂死挣扎一般的绝望。
“总归物是人非,今日见你一面已是心安了。”许是方才挣扎着起身的动作太大,他不住的咳嗽。
引得赵棠知连忙上前搀扶。
却见哈尔立马推开她的手,“公主,男女有别。”
话里的客套和疏离和方才再不似方才的温情,他缓缓出声,“原本过了这么多年暗无天日的生活,终于要见着那点星光了,现在见着了才发现,这点星光也是不属于我的。”
“那这么多年,连同以后,就没有那么强烈的必要去和老天斗一斗了。”
“哈尔,你别多想。”听出哈尔话里头的意味,赵棠知连忙安抚,“你可知我等了你那么多年,若是把你送到了父皇那边你便是死路一条,那我这么多年的等待连同痛楚又算得了什么。”
“哈尔,你不能这么狠心。”这话半真半假,连赵棠知自己都意外,不过是这几日同宗衍走得近了些,怎的演技也如同他一般炉火纯青了。
这些日子,好像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的改变着。
她承认不知为何她现下对哈尔的感情,好像不似先前的那般纯粹不带一丝杂质。
可若是哈尔因此而失望,进而放弃了自己,她心头的那道坎便是永远也过不去了。
这般想着,她先是安抚哈尔睡了过去,而后又吩咐宝香温了酒这才得以回房。
却见房中木桌上赫然一碟奶豆腐,旁边附有小字,“先前那些太凉,殿下若是饿了,用这些最是得益。不过用完须得漱口才是。”
这行笔的一撇一捺,便是宗衍所为。
看到此处,赵棠知心头稍稍安了些。
旋即便是思量这些天来的事情。
先是哈尔部落被灭一事,父皇和母后咬定了是哈尔利用她假传消息,但实际上父皇并没有攻打东仓,最后权衡之下攻打的东亭。
至于哈尔这便的消息便是他透露了东仓最易攻取一事,而后赵棠知如同叛徒一般背叛了他,才叫他生生落得如此下场。
不过最终父皇攻取东仓亦或是东亭一事,去问当年参与征战的将领自是不可能。
当年一战距离现下已是遥远,更何况当年的将领死的死,伤的伤,留下来的即便是知道,说不定也是受了她父皇的授意。
这倒是个大麻烦。
至于哈尔,无论当年的事情如何,她总也是要好生照顾着的。
自是也不能再将哈尔送到父皇那边,自投罗网的。
不过无论如何,当年的事情是要查清楚的。
这般想着,心底莫名其妙的又重新浮上了宗衍的面庞,
赵棠知重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
夜深并没有因着宫里宫外这件不可声张的事而有所不同,
公主府也终于在这一整天的嘈杂慌乱之中,熄灭了最后一盏灯。
今年腊月初七这个日子的到来,似乎也并没有往年那般叫人期待。
翌日一早,赵棠知才要多睡上一会,便听得院中动静倒是吵了一些。
她才要唤人过来将院中那些不知好歹的都打发了,去领上板子才是,哪成想猛然记起来昨日的不同。
这院子里到底是多住了一个哈尔。
这般想着,她才堪堪尽可能着急的梳洗完毕,便见得元黄连同宋云卿早已站在院中守着哈尔,
后者则是缓缓地散着步,今日便能下地走了,想来昨日伤的也不重。
倒是一番其乐融融的景象。
“殿下,你醒了!”元黄每每见到她,都是这般惊喜,平白的叫她大早上好心情。
相比于宋云卿为她披了件薄衫,哈尔的反应倒是拘谨了些,只讪讪笑着唤了句“甘棠”,旋即便是冗长的沉默。
“去饭厅吧。”赵棠知倒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轻轻点了点头。
哪成想元黄倒是积极地,才一听到要去用早膳,立马便快步往院门外走,
这不走了约有六七步这便又耷拉着头折回来帮宋云卿扶住了哈尔。
先前殿下总是说他小孩子心性,更是因着这原因向来待宋云卿比待他亲厚些,
他改不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