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
破地天荒的不用壁玉来喊我就起了。壁玉给我梳头,紫砚推门进来。满脸不高兴。
我却没心情问她。
紫砚是憋不住话的,“小姐,我昨晚也一晚没睡替你看着王爷书房呢。”
“王爷他有什么异样吗?”
紫砚:“我就远远的偷着望,王爷有没有异样我哪里能知道。不过,你不肯去看王爷,叫那个北狄女人捷足先登了!”
我心一沉,“顿珠去萧麒书房了?”
“可不是吗!半夜二更天去的,一直到刚才天亮了才出来!”
“王爷瞒的这样紧,滴水不漏的,她怎么知道了?”
紫砚闷闷道:“是范更请她去的。”
我忽然很沮丧。
前所未有的沮丧,心里酸溜溜的,像打翻一坛子新醋。
他出了这样大的事,找的人不是我这个正妃,却是顿珠。要说我大大咧咧不会照顾人,可顿珠比我有过之无不及啊。
大约他生死关头想见的,只有顿珠…
整整七天,萧麒闭门谢客。
到了大年三十,除夕之夜,却是无论如何推脱不过去的。每年除夕都要进宫与皇帝一起吃除夕宴。
午后,我趴在书桌上望着窗外院子里光秃秃的老槐树愣神,心里很替萧麒担心,他伤成那样,能去赴宴吗…
忽然窗前一团阴影。
萧麒咋然出现在窗前,一身青褐色新衣,笔杆腰直的站着,除了脸色稍显苍白外,丝毫看不出受过伤的样子。
我一时惊讶,不知道说什么好。
萧麒先开口:“一会进宫赴除夕宴,你不换身新衣裳吗。”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便衣,道:“壁玉已经给我准备好了,我一会就换上。”
说着,壁玉就捧着新衣过来了。
我在里屋换衣裳,萧麒在院子里我躺过的竹椅上躺下。我担心他受凉,命紫砚去给他送个毯子。
“我没空,你叫壁玉去。”紫砚将我按在梳妆台前,“我得给你给你梳一个艳压群芳的发式!”
我嗔怪:“死丫头,连我都使唤不动你了。我要艳压群芳做什么。”
紫砚:“其他群芳不要紧,那个北狄女人是必须要艳压一下的,否则她都要踩到你头上忘了谁才是这王府正妃了!”
我想了想,我装扮的招摇一点也好,把别人的目光都吸引到我身上,少关注些萧麒。
紫砚撸起袖子,我任由她在我头上捯饬。
上一次她这么发大功还是我大婚那天…
一个多时辰后,紫砚一声“阿弥陀佛!累煞我也!”
我睁开眼,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袭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裙,头上梳着百合髻,环环相扣的两个半圆发髻高高挽起,髻底插了藕色杜鹃花细钗,别无其他发饰,两边垂下的两缕发丝让整个人高贵大方之余又不失安逸灵动,好像每一根头发丝都在紫砚的手下训练过一样,没有一丝凌乱,没有一丝多余。一张鹅蛋脸倒是干净,并未太多脂粉。柳叶眉只稍微一描画,底下一双细长的桃花眼,睫毛跳动。耳下又一双粉玉桃瓣吊坠,与我脸颊上的绯色胭脂相称。
我素来没觉得自己有多美,可此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也不禁感慨,所谓倾国倾城,大抵也就如此了。
紫砚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仙女下凡也不可能比小姐你好看!”
我不由一笑:“你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壁玉掀帘子进来,见了我,难得夸紫砚一回:“算你中了一回用了。”
捯饬完后,时辰也差不多了。
我从房里出来,走到竹椅边,轻扯了下萧麒衣袖,“好了。”
要是我没看错,萧麒眼底是有惊艳的。可很快又被阴霾替代…
顿珠见了我,盯了我瞧了好一会,问道:“你今天怎么这般招摇?”
与她一袭雁纹青灰长袄相比,我确实是过分招摇了。
我忽然觉得没意思。
与她相比,我倒是成了俗人了。
上了马车,一路无言。
今年的除夕宴,格外热闹。差不多皇亲国戚都来了,呜呜泱泱的一屋子人,好几排的席。我和顿珠一左一右和萧麒一起出现,立刻吸引了全场目光。
皇后望着我赞道:“梦梵今年除夕宴格外光彩照人,不愧为我大梁第一美人。”
我努力端庄和善一笑:“谢皇后夸赞。”
“入座吧。”
我对面坐着的是锦屏。虽隔了一丈来远,却让我宽慰不少,这场宴席唯一让我高兴的面孔了。
上席后,我不禁有些感慨,我嫁与萧麒后,三年的除夕宴都是我一个人进宫吃的。那时候总想着,什么时候等萧麒回来了我也不至于一个人吃席那么无聊。现而今,多了一双人…
按以往惯例,除夕宴设的是流水席,三十六道菜,等菜全部上完,约莫得吃上三个时辰。
上到第六道菜时,皇后说准备了一台丽人舞为皇帝助兴。
接着,就上来一个红衣纱裙的美人,于席间翩翩起舞。跳到一半,皇后命藕合递了一壶酒给那舞女,道:“有舞无酒不尽心,就让她代本宫敬各位,美人点酒,点到是必要喝的。”
我心头一紧。
皇后此举绝不是无缘无故。萧麒重伤,是喝不得酒的,若饮烈酒,必会加快血液流通,伤口必将出血。
果不其然,那红衣舞女席间绕了几圈子后往萧麒的杯子点了杯酒。
尹皇后真的是蛇心毒妇!
我心急如焚,恨不得替萧麒喝了那酒。
萧麒却若无其事的端起酒杯,扬头喝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