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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10(1 / 2)

0010剥枇杷暗思人胜玉,赠手串心事付菩提

皇帝未料到黛玉病得这样重,竟已到了要动用菩提叶镇一镇的地步。回想起那日雨花阁中,她被吓得瑟瑟发抖,扭着身子趴在柱子上哭的模样,皇帝再冷情,也从里头品出了一分后悔。

到底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魂魄还松泛,一吓就成了这模样。叫梦魇住了这不是小事,在梦里丢了性命的也大有人在。皇帝虽不喜林家,却也没想过要黛玉性命。

楚桂和桐意从甬道里出来,一抬头看见皇帝直着身板立在门口,都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立刻蹲下身请安。

皇帝有心想问一问,黛玉病得如何,是否真像他们口中说的那样重。话到嘴边,却又不肯说出口。做皇帝的得谨言慎行,多说一句话,叫下头人看在眼里,都会衍生出另一种意思。

“朕去瞧瞧小郡主,都别跟来。”说罢,皇帝兀自抬脚,进了两人出来的甬道,往里去了。

皇帝进了西边的甬道,那条道直通西配殿,虽也能到东配殿,却得绕好几个弯。但谁也没那个胆子开口提醒,这是慕容氏的家业,堂堂皇帝连东西都分不清还做什么皇帝,要他们做奴才的提醒。众人心道,指不定皇上就是想多走两步路散一散。

桐意送枇杷来的时候黛玉正醒着,叫人服侍着洗了手,就叫他们出去玩,只想自己一人待着。

皇帝站在寝殿门口看过来,见她端端正正坐在条炕上,炕设朱色锦绸,她着月白荷花团暗花绸衣,这么一衬,格外显出一股子纤弱的意味。她伸手拿了一枚枇杷,指甲掐开表层,顺势把皮往外撕,干脆利落地拨出一颗圆润的米白果肉。那枚果肉在她指尖显得尤其水润盈软,叫人想尝一尝,是不是真那样甜。

黛玉顺利剥了皮要吃,还没送到嘴边,就听门口传来一道声音,带着再熟悉不过的威压:“奴才们都死了,要你来做这事?”

忽剌巴儿一道男声,吓得她手一抖,果肉跌下去,顺着砖地往前滚,正滚到来人的玄色风靴前。

黛玉见了他肝儿都疼,却只能强压着情绪起身请安。

皇帝见她弱不胜衣的模样,自觉没有磋磨病人的兴趣,随手摆了摆:“免了。”

礼虽免了,她却仍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原地。不动不说话,像个没灵气的偶人。

皇帝在炕东头坐下,对着她乌黑的头顶打量了一刻。许是因为病着,也没挽髻。胡乱两根辫子交错着盘在头顶,余下大半头发散在身后,就这样干干净净的,就有别样动人的楚楚可怜。

黛玉叫他看得心底发毛,不知道他又想着什么法子来磋磨自己。忽见他指了指炕西:“坐。”

“是。”她收敛着,小心翼翼在炕前圆凳上坐下。瞧那模样,恨不能离他十万八千里。

她这点小心思皇帝看得一清二楚,先是一股子气冒上来,后来气极反笑,竟能耐着性子问她:“你这一病,连眼睛也瞎了?”

“什么?”她茫然抬起头,整张脸白得吓人,眼中透出无穷尽的仓皇。

“罢了。”皇帝也不知道自己气些什么,按着规矩她是该坐在圆凳上。识相且知道分寸,这本是件好事。放在她身上,却并不让人愉快。“朕听说你病了。”

“小女素有旧疾,那日出去见了风,故生此病。”

跟皇帝说话,得再三揣度着说。稍有不慎,就成了他发作的理由。黛玉嘴里发苦,心里暗道,苦药汁子吃了这些年,皇帝一来,就叫她耗费心血来周旋。在这宫里长久待着,只怕病是不能好了。

吹了风而生病?皇帝简直忍不住想笑,只怕是叫吓出了一身汗,叫风一吹才得了风寒。娇滴滴的贵女真叫人头疼,日头稍大风稍冷,就能叫人病歪歪。

“你们林家虽是书香清流之家,养孩子未免也太精细了些。你哥哥体弱,如今你也是这模样。可见太过娇惯孩子不是好事,朕若有了皇子,必定要让他文韬武略,无所不习,这才是我大应的好男儿。”

“皇上的孩子自然是人中龙凤,林家不敢相比。”他们慕容氏手掌天下,总归都是好的。皇帝做久了,连谦虚也忘了。堂堂天子,拿儿子和朝臣的孩子相比。黛玉暗道,更何况,他怎么教儿子与她有什么干系,何必说给她听?

皇帝轻咳一声,也自感这话说越界了。摩挲着手掌,见她双手交叠在膝间。许是因在寝殿里,故而身上的绸衣衣袖较平日里的衣裳短一些,露出一截欺霜塞雪的手腕,像凝住了的羊奶糕,比之左手腕上的白玉镯,竟分不清是她的手白还是镯子更白。

瞧得时候长了些,黛玉觉得自己像是被盯住了。后背毛毛的,就是低垂着脸,也能感知到他的目光。在这股气势和威压下,连端坐着不说话都成了煎熬。她动了动手,往里缩了缩,堪堪遮住手腕,只露出白皙的手背。

这个动作惊醒了皇帝,他如梦初醒,猛地移开目光,落在桌上那碟枇杷上。

宛如矫饰般胡乱说:“这是苏州的枇杷,朕记着你是苏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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