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碧玺在,哪怕再阴暗的楼道,只要有灯就能照亮脚下的路,楼梯很长,也很安静,灰白的光圈一个接着一个,三人缓慢下潜的脚步声驱散了死寂带来的恐惧。
摸着墙壁石砖的缝隙往下,绕过拐弯的螺旋,走了大概十分钟左右,他们再一次踏上地面。刺眼的白炽灯照在头顶,底下的面积比他们想象的还大,一眼望不到头,面前宽长的过道,宛如蚁穴般四通八达,沿着过道望去,尽是些格局相似的房间,透过大面积的观察窗,能看见里面的情形。
看上去像是研究什么东西的地方,或者地下医院一类的设施,但又比那些要高级的多。
领头的少女快走两步,在他们面前,一名男子面朝下倒在地上。
夏油杰问:“还活着吗?”
家入硝子探了下鼻息,摇头:“**。”
她把男人翻过来,男人穿着白大褂,里面的衬衫满是褶皱,领口沾着些看不出成分的黄色污渍,他似乎是这里的研究员,挂在脖子上的胸牌写着简单的一串字——
家入硝子首先注意到的是男人的手,男人的手一直处于僵直的状态,五指弯曲,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而且因为刚才躺倒的姿势,所以手低下的位置出现了片状的尸斑。
证明他至少已经**一段时间了。
“怪了……”
家入硝子自言自语,皱着眉把手伸进男人的衣服里,然后在四周摁了两下,和已经失去活性一按一个坑的皮肤不同,这个男人的身体肌肉还很有弹性,仿佛只是不小心在地上睡着了一样。
目光随着探究心越往越上,家入硝子才发现男人有张十分俊俏的脸,睫毛纤长,一头棕发打着卷,眼角还留有些许泪痕。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从他的面容棱角上看,如果不是身上的白大褂,家入硝子或许会把他当成模特之类的职业。
哪怕这个地方被抛弃了,排风扇也依旧在顽强的运作着,呜呜的声音遮盖掉了一部分不属于他们的动静,碧玺动动耳朵,回头望了眼来时的方向。
轻微的脚步声,如蚂蚁般细碎。
警惕性很高,不带恶意,所以应该没有关系。
“夏油,你能看出什么来?”
少女转头问同伴。
众所周知,人死后,只要没化成灰,身上原本携带的咒力都不会在短时间内散去,而躺在地上的男人像是一具只有血肉的人偶,浅薄到微眇的咒力连只蝇头都吸引不了。
这世上不存在绝对无情无感的人。
夏油杰想起了曾经见到的那位死神少女,两者相近却又截然不同。
“他**的?”
“排除咒灵的可能。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外伤,表情也十分正常,就像走着走着突然脑死亡了一样。”把尸体拖到不挡路的地方,家入硝子拍拍手,“不过没有解剖,我也说不清楚。”
男人的尸体存在异常,不过咒灵本来就不是能用科学解释的东西,所以家入硝子不会放任自己走进常识的死胡同里。幼时的见闻结合碧玺在下来前说过的话,她指了指地上的男人:“我能理解你之前说的‘这个’,就是‘那个’吗?”
碧玺原本绿色的瞳眸化成鎏金色的竖曈,她盯着这个倒在地上的男人,璀璨如黄金般的眼中闪过难以掩盖的厌恶,指尖的电弧能让男人的尸体在瞬间化作一团黑炭,不过他还是忍住了。
——人类的贪婪永无止境。
她叹了口气。
“长生不老是每个有权势的人都成梦寐以求过一次的事情。”
“我刚出生那会儿,妖怪还没像现在这个几乎灭绝,阴阳师盛行,为了活命,大家都躲在里人类远远的地方生活。虽说是妖怪,但其实并没有人口口相传的那么强大,很多妖怪都是弱小的。”
小妖单纯,少有坏心。
所以也就更容易相信人类。
“腿坏了怎么办?”
“——那就换双完好的腿。”
“手断了怎么办?”
“——那就接上另一双手。”
“肝不行了怎么办?”
“——只要有足够多的钱两,就有人愿意献上捕来的肝脏。”
再强大的妖怪,刚出生的时候都是弱小的。
碧玺的眼神随着她说的越多而越发暗淡阴鸷,本以为早已忘却的记忆没想到还历历在目。她以为自己早就不记得这些事了。黑发的少女捏起鼻子,另一只手作扇状,在自己面前用力扇了扇,像是为了扇去剥夺她嗅觉的臭味,和曾经满屋浓烈而刺鼻的血腥。
“大概就是这样的东西,拼拼凑凑,把碎肉整合起来,然后制造出的玩意儿就和这个差不多。”她指着男人,满怀嘲讽的道,“不过可能是技术成熟了,这东西长得比我之前见到的歪瓜裂枣可好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