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骁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踏入府中。
正房晴雪院中,斛律骁的母亲慕容氏正在镜前梳妆,额上贴花钿,唇上施丹朱,青丝拢作高耸云髻,金钗步摇纷纷其下,姿颜姝丽,艳色无双。
慕容鲜卑历来出美人,她亦是典型的鲜卑人样貌,高鼻雪肤,眸子里带了弯浅浅的碧色,剔透如琉璃。如今人已过不惑之年,孩子都生了三个,但保养得极好,瞧上去至多不过三十的年纪。此刻正拿清水扑了扑脸,洗净面上飘浮如云的春色,努力做出威严端庄的模样。
丫鬟的通报声已在门外响起,她深吸一口气,把预设好的说辞在脑中重新过了一遍,便欲起身去见长子,一旁的仆妇却拦下她:“不不不,夫人这衣裳不行。”
她身上所穿的乃是一件妃色的绣花交领襦,领口开得大大的,掩胸的裲裆却极低,锁骨香肩一览无余。这衣裙将她玲珑有致的窈窕曲线勾勒得极好,本是为了夜见情郎,但是在儿女面前,就有些不端庄了。
一时丫鬟们又手忙脚乱地服侍她换了件深蓝色的绞缬绢衣,裲裆提了又提,连裙子也换成黛蓝这等稳重老气的颜色。她有些不满,听闻那妇人生得仙姿玉貌,人靠衣裳马靠鞍,要是被比下去了可怎么好?但想起儿子那张日渐威严冷峻的脸,又把这话咽了回去。
外头正厅里,斛律骁兄妹三人已等候多时了。丫鬟奉了酪茶,他习惯性地端起,递到唇边又放下。季灵好奇问道:“阿兄怎么了?”
斛律骁扶盏不语,一时语噎。
母亲喜欢养面首,他只怕她又像上一世那样把给她那些面首喝的东西误端给他了。她这个人一向有些荒唐,对身边的下人也疏于管教,这确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这时慕容氏已更衣完毕出帷相见,兄妹三人起身行礼,她目光首先落在跪在最前头身姿笔挺的长子身上,心头颇为安慰,看来儿子对她还是敬重的。
“都起来吧,母子之间,何必拘这些虚礼。”
一时母子四人各拣了位置入座,慕容氏举目一望,见厅中只有他兄妹三人,问:“青骓,你从淮南战场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呢?不是叫你带来给母亲瞧瞧?怎么不见?”
“山野村妇,疏于礼节,唯恐冲撞了母亲,等儿调.教好了再带过来,给母亲奉茶。”斛律骁晃了晃手中酪盏,递到唇边,始终未饮。
“长得怎么样?”慕容氏饶有兴致地问,“和母亲相比呢?”
“略有几分姿色罢了,怎配与阿母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