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倩仰望着这个巨大的托卡马克装置。足有三层楼那么高,直径就有八米，宛如一座小型的堡垒。
从外面望过去，格外壮观。
“终于竣工了”,赵倩喃喃道。
“可算是结束了”。
活泼的小姑娘提议道,“景总师,项目竣工了,咱们今天中午吃红烧肉吧！”
景明笑道，“红烧肉可以吃,但新的托卡马克装置竣工，这个项目却还没结束呢！”
不仅没结束，万里长征才走了第一步。
事实上,截止目前为止,景明进入这个项目已经六年了。
前三年忙于实验攻坚,后三年忙于工程实际建造。
进入工程建造阶段，人员陆陆续续扩充，大量的工程人员进入，截至目前，昌兰基地已有科研人员四百三十七人，行政后勤人员二百七十二人。
四百余名科研人员围绕着这座装置，纷纷“哇”个不停，搞得好像这座建筑是凭空起来的奇迹似的。
“也算是奇迹了”，能源部部长胡峻站在景明旁边，喃喃道，“六年就建成一个全新的、属于我们自己的托卡马克装置！”
他和发/改委的人一块儿过来,验收装置。
胡峻拍了拍景明的肩膀，“景总师，验收通过以后,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初次实验？”
“三天后”。
胡峻一惊，“三天？！”
他既想催景明快着些，又怕催的太急导致实验失败，以至于脸色尤其挣扎。
“怎么了？”
景明对人的语气很敏感，他试探道，“胡部长，你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唉”，胡峻叹了口气，“景总师，劳烦您跟我过来”。
他带着景明走到僻静处，这才低声问景明。
“景总师，如果初试的话，这台装置，大概能稳定运转多长时间？”
“目前的预计时间是一小时”。
“一小时？！”
胡峻猛地提高音量，惹得周围人纷纷看过来。
景明只觉自己耳朵都被胡峻震了一下，忍不住皱起眉。
“胡部长，你不要觉得一小时的目标太短，一小时是保守的预估时间，最终的结果应该会比一小时更长”。
“不是”，胡峻哭笑不得，他抹抹脸，“你知道现在国际上不管是托卡马克，还是仿星器，一次实验运行时间的最高纪录是一百秒！”
“一百秒！”
胡峻强调完，定定地看向景明，“您现在忽然告诉我，可以做到一小时，这足足翻了三十六倍啊！”
事实上，来之前，他和领袖对于这个项目最大的指望，就是能够突破一百秒。
谁知道景明张口就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啊！
胡峻激动不已，连连追问，“景总师，你确定可以做到一小时吗？有多大把握？”
景明一愣，微微皱眉。
这样的问题，说不上要下军令状，却也要他给一个具体的保证。
“我尽力”，景明轻声道，“您不要担心”。
胡峻被他安慰得更担心了。
他擦擦手心里的冷汗，轻声道，“景总师，你们与外界不通信，不知道，如果这次实验不成功，你们可能就要从暗转明了”。
景明怔忡片刻，问道，“被发现了吗？”
“差不多吧”，胡峻低声道，“米国的遥感卫星、侦查卫星时刻监控着”。
“三年以前，我们运送钢材等原料时还比较隐晦，本来还能用隔壁驻扎的部队换防、扩建为由，先糊弄过去”。
“可一年前为了运送吊机，对装置零部件进行组装，动作就大了，米国能源部那边估计已经察觉到不对了”。
“前些日子，已经进入第八轮谈判的亚洲自贸区协定被截断了”。
胡峻神色冷峻，“所以，景总师，您到底有多大把握？”
景明深呼吸一口气，认真说道，“胡部长，新建成的托卡马克装置，第一次试运行”。
“能够成功，最好，但失败了，也很正常”。
科研就是这样的，在没出结果以前谁敢打包票。
“景总师”，胡峻一急，“这些日子里，米国开始加征华国商品关税，直指我国部分企业垄断并提起诉讼，甚至限制我方企业在境外的投资，双方贸易摩擦频频”。
胡峻焦躁道，“景总师，我老实跟您说吧，如果这个实验项目成功了，意味着能源的无限量供应”。
“那我们对于进口石油的依赖可以大大降低，也就是说，咱们对外的态度就可以更强硬些”。
“而且有了这个技术，我们完全可以对外廉价供应能源，借此机会和世界各国谈合作”。
“这些合作可以是经济上的，要求对方开放市场，允许我方进入，也可以是科研上的，要求对方以关键技术作为交换”。
胡峻激动不已，“能源廉价起来，各行各业都要发生剧变，这是下一个大时代啊！”
景明了然。
如果核武器加上洲际导弹的诞生，意味着华国拥有了震慑世界各国的力量。
那么可控核聚变的研发成功，意味着华国打赢了这场能源竞赛，在下一个能源时代里占据更多的话语权、主动权。
可以借此重回世界宗主国的地位。
甚至在连锁反应之下，率先进入太空时代。从此以后只要不发生国运性的灾难，那就是一步领先，步步领先。
胡峻竭力让自己从过于亢奋的情绪中平静下来。
他笑笑，“景总师，这个项目成功了，那是千好万好。可要是失败了，有些事情上就得退一步”。
至少这一次双方贸易战，就不能硬着来了。
“景总师，你能给我个保证吗？这个项目到底能不能成功？！”
胡峻目光炯炯地盯着景明。
景明犹豫了一下，“从我的专业上来说，我可以肯定自己能做到，但……所有的事情都有万一”。
谁能保证万无一失？
胡峻下意识就想抽根烟，“那你们能确定实验时间吗？会不会延迟？”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们从今天开始准备，三天以后，实验应该可以进行”。
“行！”
胡峻咬咬牙，“这场贸易战，商务部、外交部那边会拖一拖，尽量拖到三天以后”。
“等等”，景明认真道，“您不是这个专业的，可能不知道，可控核聚变，除了要看能稳定运行多长时间之外，还要看另外一个指标”。
胡峻眉头紧锁，“什么指标？”
“Q值”，景明解释道，“我们的核聚变点火，用的是中性束注入加热模式，而高能中性粒子是从负离子源里出来的”。
“什么意思？”
胡峻有点迷惑。
“就是说，为了让负离子变成中性束粒子，我们需要给它加电能，让它高速运动”。
“你、你的意思是说……”
“对”，景明点点头，“为了给核聚变点火，我们需要输入电能”。
“事实上，不仅仅是点火装置，我们用磁场约束核聚变，为了维持住线圈产生的这个磁场，就需要电能”。
“还有什么离子回旋共振、偏滤器……需要电源的模块足足有七个”。
胡峻听明白了，“所以咱们要让核聚变放出能量，咱们就得先给它输入电能？”
“是的，Q值是输出能量与输入能量的比值”。
景明想了想，试图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解释。
“比如说，我们输入了1块钱的电能，成本就是1块钱，核聚变后产生了1块钱的能量，这收入就是1块钱。”
“那这就叫收支平衡，咱们不赚不亏，Q值就是1”。
“等等”，胡峻愣了愣，“那国外的那些核聚变装置，Q值岂不是都没超过1？”
“是的”，景明当然要了解同行进度，“最高的一个是”。
胡峻懂了，“如果Q值没超过1，只有，说明输入1块钱的电能，核聚变只放出了块钱的能量”。
“那岂不是做一次实验赔一次本，越聚变越亏？”
毕竟他们做这个项目是为了能量，结果聚变获得的能量，还没我输进入的多？
血亏啊！
“对，所以Q值必须要大于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