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拿着钱要走,又被主人叫住:
“叫博爱放好了洗澡水;回来你开这屋子的窗户。
什么都得我现告诉,真劳人得慌!大少爷呢?”
“上学了,女士。”
“连个kiss都没给我,就走,好的,”穆女士连连的点头,腮上的胖肉直动。
“大少爷说了,下学吃午饭再给您一个kiss。”
自由都懂得什么叫kiss,pie和bath。
“快去,别废话;这个劳人劲儿!”
自由轻快的走出去,穆女士想起来:方先生家里落了丧事,二少爷怎么办呢?
无缘无故的死哪门子人,又叫少爷得荒废好几天的学!穆女士是极注意子女们的教育的。
博爱敲门,“水好了,女士。”
穆女士穿着睡衣到浴室去。
雪白的澡盆,放了多半盆不冷不热的清水。
凸花的玻璃,白磁砖的墙,圈着一些热气与香水味。
一面大镜子,几块大白毛巾;胰子盒,浴盐瓶,都擦得放着光。
她觉得痛快了点。
把白胖腿放在水里,她楞了一会儿;水给皮肤的那点刺激使她在舒适之中有点茫然。
她想起点久已忘了的事。
坐在盆中,她看着自己的白胖腿;腿在水中显着更胖,她心中也更渺茫。
用一点水,她轻轻的洗脖子;洗了两把,又想起那久已忘了的事——自己的青春:二十年前,自己的身体是多么苗条,好看!她仿佛不认识了自己。
想到丈夫,儿女,都显着不大清楚,他们似乎是些生人。
她撩起许多水来,用力的洗,眼看着皮肤红起来。
她痛快了些,不茫然了。
她不只是太太,母亲;她是大家的母亲,一切女同胞的导师。
她在外国读过书,知道世界大势,她的天职是在救世。
可是救世不容易!二年前,她想起来,她提倡沐浴,到处宣传:“没有澡盆,不算家庭!”
有什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