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手指穿过她的头发,撩起,又落下。
每一下都极尽轻柔。
暖洋洋的风,透过他的指缝吹到湿漉漉的头皮,还有那人若即若离的手指肚,清清浅浅地在皮肤上擦过……
文棉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贺怀大概是看出她困倦,关了吹风机,说:“再坚持一下。等把头发吹干、吃了感冒药就能睡了。”
文棉又打了个抿着嘴唇,点点头。
明显欲言又止,却只是继续半闭了眼,没再说话。
贺怀看着她勾在一起,来回搅弄的手指,愣了好几秒钟,才继续吹下去。
等到头发吹干,煮好的水也凉了一点,外卖小哥也送来了感冒药。
贺怀扶着她把药吃了,又让她喝了小半杯水。
之后才把她放到被子里躺好。
小丫头瘦瘦小小的,缩在一大团棉被里,只留下一颗小脑袋路在外面。
明明已经困到不行,小哈欠一个接着一个,还在努力地揉着眼睛,好让自己把眼睛睁开。
“师哥……”
她迷迷糊糊的,小声叫贺怀。
男人就配合地弯下腰来,和她说:“师哥在的。”
“我是不是,今天看不到妈妈了……”
说着,吸吸鼻子,眼睛又红了一圈。
这一次,向来对她无限宠溺,只会哄着,半点也不敢说重话的贺怀,却没有半点安慰。
反而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棉棉,以后不能再这样了,知道了吗?妈妈正在生病,现在在医院里治疗,已经很辛苦了。你生病了,她还要分出精力来担心你。”
躺在床上的小姑娘,眼睛一眨,眼里的金豆豆又掉了下来。
但贺怀并没有心软,继续委婉地教育她:“你看,如果今天你没跑进雨里,师哥现在应该已经带你坐上飞机了。今晚就能赶去医院,看见妈妈。”
“所以,着急反而做不成事。这件事,师哥在四年前也和你说过,记得吗?以前妈妈很健康,有足够的时间让你成长,所以慢慢来,时间多久都没关系。但是现在妈妈生病了,棉棉得尽快学会这些东西。妈妈很需要你。”
文棉红着眼睛一直抹眼泪。
“是棉棉不好……棉棉只会需要妈妈……”
她记起两个星期前的那个晚上,妈妈和她说:妈妈得做一个被社会需要的人。
那个时候的她,却说:棉棉需要你。
她早该明白的,那个时候妈妈就已经确诊了癌症。
所以才在自己说出那句话之后,抱她那么紧。
女孩眼泪越流越多,用力锤自己的脑袋。
哭着说:“棉棉这里不好,棉棉不好……是废物……棉棉是个傻子,让妈妈担心的傻子……傻子,才会被卖掉……”
锤到一半时,被贺怀攥住手腕。
“胡说,棉棉没错。每个人都有因为不理智做错事的时候。”
“爱你的人,不会觉得你不好。妈妈不会,师父师娘不会,师哥也不会。”
“棉棉,你要对自己和周围的人有信心。就像师哥今早不辞而别,这件事做错了;把湿衣服给你穿,也做错了。但棉棉依然觉得,师哥很好,对吗?”
文棉点点头。
贺怀温柔地摸摸她散在额上的碎发,说:“你要相信,妈妈、师父、师娘,师哥,这些爱着棉棉的人,也和棉棉一样。不管棉棉做错了什么,都会原谅你,也体谅你。”
小姑娘吸吸鼻子,重重地嗯了一声,终于闭上了眼。
贺怀小心翼翼地起身,抽了几张纸巾,轻柔地在为她擦眼角和红红的小鼻子。
外面,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
睡梦中的小丫头,湿乎乎的手指,不安地动了动……一声浅浅的叮咛。
男人牵过她软嫩的小手,拿着纸巾,认真地帮她擦过每一根手指、手心、手背。
然后,勾着女孩细细小小的手指,轻轻握住。
一室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