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复言强忍着怒气，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女人。
何复言的母亲——卢学思不理睬，在走廊里踱步，环顾周围的环境。
走廊里，几名工作人员忙碌地搬着设备，更多的是看热闹的群众，有几个群众演员抱着饭盒，灰头土脸地朝这边张望。
“啧啧，”卢学思嫌弃道，“还以为拍个戏有多大魅力呢，就这条件，是什么迷得你连家都不回了？”
“我早就不回了，你是今天才知道？”何复言冷冰冰地说。
“这是对父母讲话的语气？”卢学思仰起下巴，“玩够了吗？玩够了就回家。跟你爸道个歉，还能原谅你。”
事到如今，怎么又来劝他回家？
何复言道：“你不是要壮士断腕么？断了就接不回去了。”
“你……忤逆不孝！”
卢学思一步向前，扬起手，项泽煜和吴霖微瞬间拦了上去。
项泽煜道：“伯母，这里人多口杂，您想叙旧，我们换个地方如何？”
卢学思这才注意到周围的人群，似乎想起了什么，面色缓和下来，对何复言道：“关系不错，哪个是你好朋友？”
这话问得诡异，何复言拧紧了眉头。
卢学思把目光落在项泽煜身上，审视了足足有半分钟，道：“你？”
项泽煜愣了几秒，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呕……”
谁知卢学思竟然捂嘴，像是忍不住要反胃一样。
她顺了好久的气，才哭丧着脸说：“看来玥玥说的没错，你肯留在这个破地方，不是为了拍戏，是为了……唉，我们何家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儿子有病，老爹也倒了血霉，竟然……”
“李子，叫保安！”吴霖微拉住忍不住冲向前的何复言，对刚才的场务道。
“都让开，我跟我儿子，有重要的事要谈！”卢学思忽然情绪激动地甩开劝阻的场务。
“但你儿子好像并不想跟你谈。”项泽煜道。
“躲在这么多男男女女背后，离了家，就什么都不会做了？”卢学思愤恨地道。
“我做什么，不用你管。”何复言咬牙切齿，“我们单独谈，别在这儿吵。”
卢学思全然不顾大学教师的形象，在公共场合大声嚷嚷起来：“你说你从小到大干成过什么事？连家务都不会，就知道逃课去玩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后呢？还不是一事无成。要不是我跟你爸悬崖勒马，苦苦规劝，你能考那么好？你倒好，一本的分数线，不填志愿跑去住校复读。第二年还变本加厉，瞒着我们去学艺。大学四年了一个电话也不打，你让大家说说，有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歇斯底里地向旁人质问，群众纷纷后退，有几个剧组成员停下了手中的杂事，蹙眉看着他。
卢学思不管旁人的反应，用手指着何复言，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孝道，什么叫良心？再看看你现在穷困潦倒的样子，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
她连珠炮似地说完，罗列罪状一般。
何复言每一个字都想反驳，然而熟悉的窒息感袭来，堵得他喘不过气，汇聚在嗓子眼儿里，最后化作一句尖锐的攻击：“我不知道，问你二儿子去啊。”
卢学思瞳孔睁得如铜铃，仿佛不相信亲生儿子会说出这么无情无义的话。
“我不回家，你们也放弃我了，不是么？”何复言继续刺激她，“我一事无成也好，穷困潦倒也罢，跟你们都毫无瓜葛。你们还有一个儿子，现在该三四岁了？你们想要一个听话的儿子继承家业，去培养他啊。反正我已经养废了，现在劝我回去，不觉得太晚了么？”
“你还有脸说！”卢学思更来劲儿了，伸冤一般道，“爸妈生二胎，还不都是因为你吗？你以为再养一个孩子长大成人容易吗？！说不定那时候爸妈早就……”
见她又要道德绑架，何复言打断道：“关我什么事？”
卢学思气得不行，不顾后果地吵嚷道：“都是因为你有那个同性恋的病，想让我们断子绝孙呐！”
刹那间，走廊里像被按了暂停键。
搬器材的工作人员忽然停下了脚步，方才闲言碎语围观的群众也不讲话了，都静悄悄地看向这边。
这一头的何复言没曾想他妈竟然能给他闹一出曝光隐私的戏码，一时间不知所措。
吴霖微瞧向何复言，也是略微震惊。
围观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难怪言哥演得那么好，原来……”
“不会吧？那他跟谁……”
“喂，也不能只信这个老太婆的一面之词吧？”
只有项泽煜还算冷静，都懒得解释，抓住场务询问保安还有多久到。
看到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在眼前晃悠，卢学思顺口骂道：“你到底是怎么勾搭上我儿子的？我儿子本来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成绩好人也聪明，怎么会跟你这样的……”
“这位女士。”
忽然拐角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儒雅的男子走了过来，后面跟了两个穿着保安服的人。
曲清尔波澜不惊地掠过项泽煜，走到卢学思的面前，淡淡道：“这里的场地是预约制。下个剧组清场的人就要到了，是邹导演的剧组。”
卢学思莫名其妙地望着这凭空出现的一人，道：“那又怎样？”
“您可能不了解，为您简单介绍一下。”曲清尔道，“邹敬，新世代导演代表人物，去年国内最高票房创造者，大京国际电影节和江港国际电影节的评委会主席，恐怕……是地方官也动不了的人物。”
这下，卢学思的表情终于有了点儿人样，有所顾忌地看了看左右，道：“你又是谁？”
“一个编剧。”曲清尔道。
大抵是这处变不惊的气场太叫人难以忽视，卢学思不得不正眼打量来人。
眉目淡雅，架了一副金链眼镜，长长地延伸到颈后，刘海微长，盖住了额头，五官流畅，唇薄肤白，好像化了一点点淡妆，有不同于一般男子的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