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之交的扬州,不似北方那样寒冷,白雾迷蒙之中犹有几丛拒霜花绽放在保障湖的岸边,宛若清丽佳人。
因此,尽管天玄门这一代的门主郁昆要在明年春季才正式卸任,并说出继任者的名字,然而就在最近这段时间已有不少江湖人士应如玉山庄的邀请,前来扬州欣赏冬景。
江湖人大多都是喜欢热闹的。
近日的扬州极为热闹。
危兰到达扬州之后,遂先参与了一场宴会,在会上见了许多本盟的“朋友”,又与他们喝酒聊天,直到暮色降临——其实从前她并不喜欢这样浮华的场合,但现如今她需要在侠道盟里与这些人合群,了解他们的想法和动向。
次日,她才去见了自家人一面。
天玄门下一任的门主候选人有两位:
——留骋。
——危怀安。
后者按辈分乃是危兰的从叔,年纪却比危兰大不了多少岁,还是不到而立的青年才俊。而他新娶不久的夫人名唤苍若,则是挽澜帮曾经的副帮主、烈文堂曾经的堂主苍正峰的小女儿,自然也与危兰相熟。
是以今日家宴,便简单得多了。
暖阁中,美酒佳肴具备,在场四人一边喝酒吃菜,一边说话谈天,不多时,便说到了天玄门。
危怀安道:“其实,前两天郁门主已经将这次的比试方式告诉了我们,只是因为这个比试方式有些特殊,所以不方便提前透露给其他的朋友。”
危兰道:“难怪我到如今也不知晓。”
危怀安道:“不能透露给别的朋友,是怕他们的口风不严,倘若一传十,十传百,到时候万一让不该知道此事的人也晓得此事了,那可怎么办?但你又不是那种口无遮拦的人,我说给你听听,又有何妨?”
此言刚落,他突然意识到危兰的身旁还坐着一个女子。
而他早就听说,这位传说中大侠杜铁镜的师妹、凭空而出的江湖新秀云青女侠,似乎与危兰的关系极好,他自然也很愿意给她一个面子。
“当然,云姑娘是阿兰的朋友,又曾有恩于本门,我告诉云姑娘亦是无妨的。”
“前几年地黄门竞选新门主,本盟众多兄弟姐妹便也趁机聚会,想要热闹一番。魔教探得此消息,暗中派遣手下欲要破坏地黄门主的卸任大礼,被施鸣野发现,他率领他帮中的弟子铲除了不少魔教教徒,还亲手杀掉了羲和使上官震和望舒使钟离白的的两位得力手下——这件事你们都知道吧?”
方灵轻点点头道:“因为施鸣野的这个功劳,这之后他和别的候选人没有再进行什么比试,贵盟就直接让他当上了地黄门的门主。”
言罢,她和危兰的目光一齐看向了坐在旁边的苍若。
毕竟苍若与施鸣野同为挽澜帮弟子,说不定会有所发言。
岂料苍若闻言只笑了笑,并不插话,见桌上酒壶里的酒快没了,即刻吩咐侍从添酒。
这让方灵轻反而又多看了她两眼。
危兰则问道:“可是天玄门的职责乃是刺探收集江湖武林之中的各种消息,恐怕不会直接和造极峰作战吧?”
危怀安道:“没错,前两天郁门主便对我与留骋说,既然本盟每一次集会,魔教的人都会前来破坏,我们这回干脆也趁此机会在私下里调查一下造极峰的行动,想办法打听一下他们的机密。”他顿了顿,又笑道:“郁师伯没有明说,但我想师伯的意思应该是……我和留骋谁打探到的机密消息更多,谁就能继任天玄门的门主之位。”
无非是能者居之。
在很多侠道盟成员的心里,这是一件非常公平的事。
虽然,这个“能者”必须在五大派的嫡传子弟里选。
按理说,危兰与其中一名候选人皆是危门的子弟,她就不应该过问太多,免得破坏了这种“公平”,但她闻言过后下意识看了看方灵轻,心中不由思索起了:
——不知道这次造极峰都会派谁来扬州?
——屏翳堂会来人吗?
于是她忍不住问了一句:“十九叔现在查到些什么了吗?”
危怀安没想到危兰竟对此事感兴趣。
明明她一向光风霁月,按她从前的习惯,为了避嫌,她是根本就不可能询问自己调查进度的。
难道……她如今变了想法?
危怀安不禁心下微动,道:“这才两天时间而已,暂时还没有。”继而话锋一转道:“我听说……你前些天发出消息,召集烈文堂成员也前来扬州与你见面?”
倘若烈文堂的成员能够给自己提供一些帮助呢?
危怀安欲言又止。
危兰微笑道:“是,今年有很多武林纷争与江湖疑案,他们都处理得极为不错,但有些事我还是要和他们当面谈一谈,所以就让他们也来了扬州。”
危怀安道:“原来如此……”
危兰郑重道:“自然如此,他们都是烈文堂成员,我不和他们商谈烈文堂的事务,又谈什么呢?”
危怀安听罢便又立刻转移了话题。
他们又谈起了别的江湖事。
约莫一个时辰过后,危兰和方灵轻告辞离开此处。
在长街的人群中,方灵轻这才立刻道:“兰姐姐,刚才在席上我不方便问,你怎么会称呼苍若为‘苍师姐’?”
危兰道:“从前她和十九叔还未成婚之时,我就和她认识,那时候我就一直叫她‘苍师姐’,她本来便比我大不了几岁,倘若现在要我改变称呼,叫她‘十九婶’,我和她都不习惯。所以我想,反正我们都是江湖儿女,不必拘泥于小节,各叫各的便是了。”
在危兰心中,苍若首先是一个独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