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卷真经,已然集齐一半。
还有另外的三卷,似乎找起来也不会太费劲,但细思起来却又没有那么容易。
如玉山庄在扬州蜀岗,而扬州无论城内还是城郊,蜀岗也好,其他山丘也罢,都与终南山、梵净山不同,并无任何奇峰险峻,如果真经藏在山中,不可能这么多年都不被郁家人发现。
另一种可能,是它藏在类似于荆州的“江渎宫”一类的地方,那范围可就宽了。
挽澜帮是继丐帮之后的天下第一大帮,且也像昔年的丐帮一样并不曾建立什么总舵,帮中弟以天地为家,只不过丐帮弟子们游走于陆地的市井巷陌之中,挽澜帮弟子们则居住于江河的大船小舟之中。
危兰和方灵轻只能先想一想有哪些地方与挽澜帮的关系比较深。
更别说,还剩最后一卷,不知应在何处。
纵使危兰和方灵轻猜测它有可能藏在小孤山,那也只是一个没有证据的猜测。
不能确定的猜测。
所以,还是得靠自己研究书中真义。
当天夜里,危兰和方灵轻便住在了这家驿站的一间小屋里,共同练起了这卷新得到的真经,又将三本真经的内容对照着看了一遍,讨论许久,直到夜色越发深沉,方灵轻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呵欠。
危兰亦微觉困顿,遂笑道:“明日我们还得赶路,今晚不能不睡觉。我就先走了,你也早些休息。”
言罢,危兰当下转身离去,很快走到了门口,即将踏入地面的月色之中,方灵轻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今晚好像是少了什么事没做,忍不住叫了一声:
“兰姐姐。”
危兰停步回首,问道:“怎么了?”
方灵轻一时之间想不起到底还有何事,默然片刻,只听门外有蝉鸣声声,道:“最近的天气越来越热了。”
这只是她随口说出的一个话题。
危兰闻言认真思索了一番,道:“如今是盛夏季节,再过些天,应该会更热。以前我曾喝过一种药茶,清热消暑的效果很不错,我还记得方子,不如明天我去买几味药,试着配制一下这茶。你的伤才刚刚好,的确得千万注意保重。”
直到听危兰说到最后一句,方灵轻这才立刻恍然。
先前这一路,方灵轻肩膀上的那道伤需要每日重换新药,都是由危兰帮忙,然而最近她的伤逐渐好转,昨晚最后一次换药过后,便彻底痊愈。
于是从昨晚以后,是有一件原本每日须做的事情,危兰已不必再做。
方灵轻心绪复杂,再次沉默了起来,只听危兰疑惑地唤了她一声,她才终于忍不住开口:“是,我的伤好了,所以你你是不是又打算刻意和我保持距离了?”
危兰一愣,道:“轻轻、你、你说什么……”
这段时间一直梗在方灵轻心里、让她反复纠结的疑问,她在此时此刻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便登时觉得心情畅快了许多。
因此她舒颜一笑,又接着道:“我是说,大概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吧,你都不愿意和我有肢体接触,甚至避我如毒蛇猛兽,究竟是为什么啊?”
危兰听罢神色越发凝重,低声道:“有吗?”
方灵轻道:“当然有,你不会不肯承认吧?”
这句话一落,她上前几步,走到危兰的面前,两人此时挨得极近,方灵轻忽然伸出自己的右手。
“我可以给你举例,就比如……适才我们讨论《六合真经》之时,提到了玉堂穴……”
此穴位于一个人的胸部当前正中线,平第三肋间。方灵轻的右手便也在危兰胸前这个位置一拂,瞬息间危兰退后了数步,神情有些慌乱。
尽管只过了一弹指的时间,危兰的表情就又恢复了正常。
却仍是引得方灵轻笑了起来。
方灵轻以前还从来没有见到向来从容自若的危兰竟也会有这般紧张的时候。
所以她反而不再怕了,登时抛开了一切顾虑,轻轻松松地继续笑道:“你本来想要演示一遍,可是伸手之后,居然先退了两步……唔,就像你刚刚退步的动作一样,和我的距离又变得很远,然后你的手才在虚空中比了两下,好像很怕碰到我似的——难道我真有那么可怖吗?”
危兰立定在原地,双眸与方灵轻对视了良久,终于轻叹一口气,道:“你当然不可怖,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对你不尊敬。”
最后那句话一入方灵轻的耳,方灵轻只觉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她早就应该猜出来的真相。
“你之前说你现在喜欢上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我吗?”
危兰毫不犹豫、十分坦然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又捏了捏自己指尖渗出的汗,似乎很镇定地观察起了方灵轻的神色。
假若是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之下,方灵轻听到危兰此言,十有八九会不知所措,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甚至大概还会立刻走出这间屋子,暂时不再与危兰见面。
然而对于这个答案她既早已有了隐隐约约的预料,她如今竟能较为平静地接受。
虽然,这个“平静”也只是相对而言。
但她此时脸上确实没有出现太过于明显的表情波澜。
危兰反而更不能放心,谁知道轻轻这会儿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呢?便忍不住紧接着问道:“你讨厌我喜欢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