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灵轻见状怔了怔,随即乐了,转头向危兰问道:“兰姐姐,我们还要在这里继续待吗?”
危兰笑道:“他们聊天,我们也可以在这里赏赏景。”
方灵轻也笑道:“你说得是,他都不着急,我们着什么急?”
言罢,倚在窗边,解下腰间的陶埙,一边望着窗外几只彩蝶飞舞,一边又吹奏了起来。
她才学埙不久,自然得常常练习,才能不生疏。
那书生这时瞧了她手中的陶埙一眼,旋即收回视线,继续与陆廷仁闲谈交流。
因他们方才是因谢枋得的诗而说上的话,此时此刻他们聊的当然还是谢枋得的诗赋。埙声在春风中悠悠,并不吵闹,不仅不会掩盖人声,甚至与他们所念诗词极为相配。
危兰既听着埙,也听着陆廷仁与那书生的谈话,忽想起谢枋得所作的诗赋里,最出名的,除了墙壁上所题那两首七律,还有一首是他为小孤山所作。
当年她尚年少,在古人书卷中一眼看到“小孤山”三字,立刻生出了兴趣,读完之后却又有了一个疑惑,遂拿着那卷书,向危门的长辈们询问了一个问题。
长辈们均道,此诗定只是一个巧合,不必理会。
她那时闻言点了点头,心道除了巧合,也的确不可能有别的解释——现而今她仍这般认为,只是在此情景之下,不由自主把这句诗的末句给轻声念了出来:
“明日登峰须造极,渺观宇宙我心宽。”
那书生登时停口,又朝她看了一眼,道:“小孤山,好诗。”随而接着与陆廷仁谈话。
方灵轻耳闻危兰所吟诗句,倒没怎么在意。
她少时和危兰一样,也曾在书卷里见过这诗,也曾疑惑地询问过父亲,诗中为何会有本教的教名?方索寥的回答也不例外。
大概是个巧合。
不是巧合,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因此她这会儿听书生与陆廷仁从谢枋得的诗,聊到谢枋得的人,思索起另一件事。
——她和危兰之前打过的赌。
这段日子,从关中到武昌的路上,她常常都有想起此事。
她发觉如今的自己,似乎确实愈发地厌恶起从前在造极峰的日子——又或许,她一直以来都是厌恶的,只不过从前习惯成自然,便从未没想过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