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阿六额前冷汗直流,他没有退缩。
静默良久,连呼吸都慢了下来,枝枝看得很清楚,楚云砚眼中星光渐灭。
他收回剑。
鸦雀无声,周遭唯余细碎萧索风声。
枝枝看见他的手指是如何用力弯起,看见他指骨泛起的白,看见他猩红的眸。
他将信撕碎了。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变回那副杀神模样。
却比那些模样来得更加可怕。
他只站在那里就叫人不寒而栗。
“主子,咱们的人去晚一步……虞姑娘的尸身,早已被太子妃命人扔去了乱葬岗。”阿六断断续续说。
从长安到西北,快马加鞭也要十余日才赶得来。
信纸碎片被风卷起,很快被吹走,一点残片都不留下。
“回长安。”
风中,男人的声音传来,听不清情绪,压抑得可怕。
——
也许梦中实在压抑,枝枝醒过来时,竟流了满面的泪。
她也是头回意识到,这场梦原来真实到可怕。
从娘亲送的荷包,到楚云砚与十三就是同一个人,梦里的许多许多都成了真。
枝枝从床上坐起身,点了火折子,将床畔的小灯点亮。
她擦干眼角泪痕,眼眸仍止不住发涩。
深夜格外寂静。
梦里的一切也都清晰极了。
所有都连在一起,从楚云砚接到信,到他回长安,再到他登基。最后,枝枝又莫名将思绪绕回了现在。
绕到现在楚云砚借重病回长安。
似乎连成了一个荒诞诡谲的圈。
枝枝揉揉作疼的眉心,她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奇怪的事。
她又想到楚云砚解释的那些话。他从一开始就想娶她,也从没有只拿她当朋友看待。枝枝发觉她好像落入大网之中,逃也逃不开。
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楚云砚了。
她还傻乎乎将他与恩公认成两个人。
他那样骗她,是觉着骗她好玩么?
——
楚云砚醒得早,即便吃过药,可身上仍是有些疼,直到天亮时最后一点疼意才消失殆尽。
阿六睡眼朦胧地被他叫醒,“主子可有吩咐?”他只瞧得床前那抹朦胧的青色身影
楚云砚问他:“你说,先前骗枝枝的那些事,都被她知道了,该怎么办?”
阿六垂死梦中惊坐起。
满脸写着疑惑。
这就被知道了?
这才多久。
“病”也好了个七七八八,世子妃的外祖父也被拦在长安城外好几月。怎么还是被知道了!
阿六想不出好办法,“再哄哄?”以前不也是这样哄过来的。
楚云砚乜他一眼,“算了,想来你也没有什么好法子。”
阿六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知道他没有好法子,还来问他做什么。
下一刻,又听得楚云砚继续道:“你出城一趟,去将年九初叫回来。”
原来如此。
——
枝枝梳洗整理好之后,一推开门就瞧见站在一旁的楚云砚。
她脚步顿了顿,越过楚云砚往旁边走。
楚云砚扯住枝枝的手腕,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些委屈,“枝枝,你还在生气。”
他用的力气不太大,枝枝试着抽出手,很容易就将手抽了出来。
他声音更低了:“枝枝。”
“没生气。”枝枝一边告诉他,一边往前走。
楚云砚自然不相信她说的话,追上去,他反复认错,叫枝枝都觉着自己罪孽深重了。
“先是不得已,废帝处处针对王府,他恨不得杀光全府人。若又让他知晓我没病,恐是要借题发挥。”他跟在枝枝后头解释,又揽下侍女的活儿,亲自给枝枝盛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