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女既是将她送至这处厢房了,应当会守着不叫旁人进来才是。
枝枝警惕地躲在屏风后往门畔窥去,窥见地上拉得长长的两道影子。
“太子殿下,您先在这处换身衣裳,这会儿若回东宫,怕是赶不及。皇后娘娘还等着您回宴会上去。”小公公尖细的嗓音从门畔传来。
竟是太子……
话方落门便被阖上了,小公公的脚步声由近至远慢慢消失了。而太子却是与这屏风越逼越近。
他脚步略有些急促,行走间不耐地扯着领口,布料摩擦的声响在这片静谧中尤为清晰。
枝枝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对太子的了解,很少很少,只知他不论对谁都是一副冷然模样。可他进屋后的动作,却有几分燥意。
不对劲,为何她被送往这间厢房换衣裳后,太子便也来了。
好在,那人在离这屏风尚有三四步之时停下了脚步,他停在那方红木桌前,手上不稳,“哗啦”一声掀翻了桌上摆放着的那壶茶水。
枝枝一惊,差点儿撞上屏风。
“谁在那里?”她的声响还是惊动了太子。
“请太子殿下安。”枝枝抱着干净衣裳从屏风后头走出来,如实告诉他:“臣妇是来这里换衣裳的,”
“枝枝?”楚宁琛眸色晦暗,脸颊染了层微醺半醉的红,像在忍受着极大的苦楚般。
枝枝垂下头小声道:“臣妇无意冒犯,这就去别处。”
楚宁琛颔首应了,他抬手揉了揉发疼的眉心,看着枝枝往门畔走去,她推了推门,片刻,回过眸来凝着他,她声音有些急,“门,门从外头被锁上了。”
楚宁琛喉咙一紧,心知这是糟了算计。
屋子里,那股幽香渐渐散却,枝枝试着寻找其它出口,可这屋子,四处都被封死了。雪上加霜的是,枝枝身上开始发软了。
“枝枝,孤被下药了。”楚宁琛闭了闭眼,听着响动声,“你信孤,孤绝不会伤害你。”
枝枝回过头看他,“殿下可还有力?砸了窗,兴许还能出去。”
楚宁琛摇头。
他身上那股火愈烧愈旺,他只怕他稍稍一动便会控制不住自己而做出些出格之事。他咬牙道:“枝枝,你过来,打晕孤。”
枝枝听话地抱起花窗下摆放的瓷瓶,缓缓朝楚宁琛走过去。
枝枝第一回做这事,再加上身上无力,走两步便觉腿上软得厉害,每走一步心底便愈发不安。
楚宁琛额前沁着水珠,眼睛已是猩红一片,他指尖嵌入掌心,已有几滴血顺着他的掌心滴落了。
五步、六步……
只差最后几步,枝枝就会用瓷瓶砸晕楚宁琛了。
——
楚云砚把玩着酒杯,一着蓝衣的小公公忽的走上前,俯身低语。
闻言,他眸色一变。
好,好得很。
他侧身凝向同在宴席的年九初。
“怎么了?”年九初的祖父曾是太医院院首,今日这百花宴,他自是也有赴宴之资,本是一人独饮酒,可实在忽视不了楚云砚阴恻恻的视线,偏了头乜他一眼。
都是千年的狐狸,只一眼,年九初便看穿了他心中所想。
他咳了咳,朗声道:“喝多了酒,在下出去醒醒酒,世子爷要不要一道去?”
他声音不小,这般说,便是不叫周围人对他们的离去起疑。
边说着,边叫那小公公将楚云砚推了出去。
待到了无人之地,小公公才开口道:“奴才已派人查去了,主子稍安勿躁。”
“不必再查,我心中有数。”楚云砚低声道,他朝年九初勾了勾手。年九初会意,低下头听他耳语。
——
门锁窸窣响动,有人过来了。
枝枝脚步顿住,捏着瓷瓶的手有些僵硬。
但楚宁琛的意识如今混沌至极,他的感知悉数汇聚在枝枝身上,外头的声响,他都注意不到。
他只知道,枝枝忽地停下了脚步。她是不忍对他下手么?
枝枝脑中乱糟糟。
若来人是那背后算计之人,想必白的也能说成黑的。为今只有将太子打晕这条下下策。
她闭了闭眼,缓缓抬手。
“枝枝……”在她即将举起瓷瓶时,门锁落下,熟悉的声线传来。
枝枝手一软,瓷瓶打碎在地。
是楚云砚来了。
她如释重负。只见那先前引她来这厢房更衣的宫女从门外摔了进来,而后一个小公公推着楚云砚进来了,他冷白的面庞现下更是毫无血色,唯那双眸中的猩红刺目得紧,他喑哑着嗓子,“枝枝,我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