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砚好像因她的动作怔愣了片刻,半晌,他才偏过头,声音闷闷:“时候不早了,你先睡。日后,再与你说。”
他咬着唇瓣,仿佛有些气恼。是在气恼她忘了他曾说过的话么?
枝枝也不是有意忘记那些话的。只是有些事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像梦一样,不想记起来的时候记得清清楚楚,努力回忆时,又抓不住梦境中的只言片语。
她记得楚云砚那时的神态姿势,记得她跳动不止的心跳,偏偏忘了他说的话。
她掐掐掌心,好半晌,她终于想了起来。
他说,他想了很久,他将她当……
“当什么?”枝枝下意识轻声问。
没人回应,马车外,巡逻的禁军走来走去。
她抬起头,原来楚云砚阖着眸,呼吸均匀,俨然是睡着了。
枝枝抿唇,轻手轻脚地抱出马车里的薄毯,将薄毯盖在楚云砚身上。
这夜,她又做了先前那个离奇的梦。那几个将尸身送去乱葬岗的人,被楚云砚亲手杀死。梦里,楚云砚阴冷得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般。
她被吓醒了。
夜正浓,烛火熄了,她给楚云砚盖上的薄被扑在她身上。
身边却空无一人。
楚云砚,不见了。
——
三皇子逃出蛇窟,本以为,他这辈子又有希望了,可太子从陛下那里回来后便命重兵看守他,像看押死囚般。他心底燃起的火光慢慢熄灭。
他知道他不得圣心。
从小便是。
自他三岁起,母妃便为他请来夫子教授课业。母妃也喜欢让陛下考他功课,每每考完,陛下总会送来赏赐。她是高兴的,可她不知道,陛下在考他功课时,总是不耐、总是挑剔。
太子不同,他见过陛下将太子抱在怀中哄,见过陛下将亲自教导太子。
而且,他隐约察觉到,自己的父亲,并不喜欢他学那些课业。
他也曾在夜里伤心难过。无论他怎样努力,陛下都不会多看他一眼,他没有体会过父爱。
再后来,他无意瞧见陛下对着那磕磕巴巴背不出半句诗文的二哥笑。
他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他的父亲,不是不喜欢他学课业,而是不喜欢他聪慧。陛下看重的儿子,只有太子一个。
三皇子苦笑了声。长安城传他不学无术、传他荒唐,可他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他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平庸。
直到百花宴过后,他彻底被陛下厌弃了。
一想想,是他母妃先造的孽,旁人算计到他身上,亦是合情合理。他恨百花宴上算计他的人,他更恨的,是陛下。只要想起无数的蛇群,他便浑身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