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冥域下九泉,每往下行至一泉,气温便冷上一些,马车四面透风,阴森冰冷的气息随处弥漫。
鬼魂用不了神器,虚实袋彻底成了个装饰,才到第二泉,缩在角落的戴落已被冻得舌头打结,上下槽牙打架。
黑无常回头白她一眼,嘲笑道:“怕冷成这样,起码是个在脂粉堆里泡了十年的老手,最多撑到第四泉就得冻得魂飞魄散。”
超十年……以谢笙的年纪,十年前还是个孩童,黑大哥,你的想象力能再大胆一些吗!
戴落以哼哼声代替了辩解,摸到胸前的龙鳞,想让她魂飞魄散怎么可能,也不看看她身后的靠山是谁。
猜想这东西不是什么护心鳞便是什么固魂甲。
一道玄黑大门再度打开,扑面而来的阴气愈发凛冽刺骨,龙鳞五行为水,属性本寒,如今贴在胸口可谓雪上加霜——拔凉拔凉的。
她实在顾不得哪门子护心固魂,用冻僵的手手将它搁入了袖中,抱紧身上单薄的官服,除了一顿埋汰别无它法。
往后若她当真要死,定要多披几件大氅,让人烧些暖炉、银碳、烧酒、辣椒、打火石、火折子,还有最爱的糯米糕下去……
莹暗的黑幕下,只在路边零星飘荡的几簇鬼火逐渐增多,成群结队般游走在两旁,有几簇乘着风滑过她的脸庞,竟带着一股暖意。
聪明如她,在手中掬了几簇取暖,勉力撑过了第三泉。
来到第四泉,双头白马骤然加速,风似钝刀切肉般一个劲儿灌入袖口衣领还吹走了手中鬼火。
她觉着自个儿特别像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意境中一只被掩埋在大雪封山里的小鸟,还是只不带毛的秃鸟。
若当下能有一碗多蒜泥多香菜热气腾腾的鹿肉面该有多好,戴落是带着这般美好的期盼晕过去的。
鹿肉好香,面碗好暖,她抄起筷子大快朵颐。
嘴呲溜呲溜,连汤带水地吸吮着。
诶,今日这面劲道甚足,溜了半天也溜不断,正欲下口咬,眉间冷得一激灵从梦中转醒。
梦到吃面不要紧,要紧的是将他人腰间的玉佩穗子当作了面条,还吃得津津有味。
更要紧的是环着他人的腰,还抱得一脸享受。
更更要紧的是她一抬脑袋那张俊艳无双的脸再次出现在眼前,不知这样的姿势维持了多久。
只知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尽是深色,似乎能将人吸进去,凌迟处死……
从不打被动的仗,戴落决定先发制人。
她坐起身来,顺势开始解朝暮腰间的玉佩,轻声在他耳畔讨好地笑道:“上神,那个,穗子我稍后从新打一个给您。”
朝暮骨节分明的指尖在她解扣的手背上又一点,冻得她连忙收回手。
除了手她浑身感觉不到寒冷,这才感知到一股源源不断的温暖从朝暮体内传来,那么问题来了——龙鳞到底什么个用处。
他睐了眼黑白无常,用隐语传了句话到她耳边,听后的戴落登时有股摔了龙鳞把家还的冲动。
敢情这东西是窃听人心中所思所想的神器,聪明如她为何会鬼迷心窍、信心十足地觉着朝暮送龙鳞是为护她周全呢!
她木着脸百思不得其解,看看眼前玉雕般的人儿身后泛起的仙光纯洁而神圣,她郑重地告诫自己美色害人。
“美色?”朝暮传来的隐语尾音略微上扬,警告意味明显。
惯来主动出击的戴落瘪着嘴委屈巴巴地附身上前,攀着他的手臂在心头问:“上神是怀疑在下接近您别有目的,才用龙鳞来试探?”
朝暮化出把长扇抵在她胸前将人往外推了推:“难道没有?”又是一个上扬而勾人的尾音。
她用能碎大石的胸膛将长扇抵了回去,离之前朝暮的脸还要近上三分。
用含情脉脉而柔情的眼神望向他:“既然您都看出来了,还来问人家做什么呢?”
打哑谜谁不会,末了还添上句亲昵的称呼,“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