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你还是太嫩了。”柳肃捋了捋下颌上斑白的胡须，“你想得到的，陛下难道想不到。总不过是对那伙人的所作所为不太满意罢了。如今兵部的高位中有好几位都是太子的亲信，户部亦然。”
“重阳节太后娘娘去景山礼佛，陛下未表仁孝，也一同跟去了。娘娘在回来路上，跟皇上讲了一番过去佛、现在佛、与未来佛的故事。”柳肃柔情的观赏着自己手指上停驻的凤蝶，“外边都说太后娘娘风烛残年，我看是精神矍铄。”
“耳聪目明。”孙康不留痕迹的接话，“移花接木，敲山震虎。听母亲说太后娘娘从来不多言多语，一旦开口，却是极有分量的。不知皇上听了之后，心中会想些什么？”
留心太后是陈渝刚被罢职□□时悄悄嘱咐孙康的。按陈渝的话说，这位久居深宫的老人作为上届宫斗冠军，又把侄子扶上丞相高位，实力不容小觑。
“天家父子，总归不如寻常人家亲近。再加上皇后不受宠，太子作为未来储君自小被陛下严格教养，关系可想而知。比起虎视眈眈等着继位的人，自然是风烛残年的母后更加可信。”柳肃拍拍孙康的肩，“有空多去宫里走动下吧。”
孙康向来不喜欢皇宫内院红墙高瓦下的压抑，和逢人就跪的拘谨，因此除了幼年常常跟着母亲入宫，长大后除了年节便不太去了。
“大人，不好了！”柳肃等在外边的随身小厮神色慌张的闯入暖亭，“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怎么回事，快站起来说话。这样慌乱，成何体统。”柳肃低声呵斥着，一面走到小厮身边想扶起他。
“据盯梢讲，城外的新狱，不知为何突然火光冲天。”小厮借柳肃躬身，凑道他耳边悄悄说道。
柳肃大吃一惊，随即便清清嗓子，神色如常。
“知道了，你出去，以后凡事都要镇定，知道吗？”柳肃语气威严，小厮随即退了出去。
“大人真是日理万机，片刻都不能歇息。”孙康调侃道。
柳肃一脸严肃的转过头，“你跟陈翰林家的姑娘，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孙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颗心却狂跳起来，他不知柳肃为何忽然对这件事起了兴趣。
“没，没什么，陈姑娘娇柔婉转，人也聪慧，真的挺好。”孙康移开目光，避重就轻道，”等她的案子查清楚了，我还要让她回我身边来帮忙呢。”
“那就好。或许是我想的太多了。”柳肃舒了口气，“说到底也应该跟你知会一声，我的人回来通报，新狱，火光冲天。”
孙康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他难以置信的诘问道，“大人在说什么？这事非同小可，大人莫要开玩笑。”
柳肃看出孙康神情异常，忙走过去扶住他。“我没有开玩笑，我的人也只是在外围看了个大概，具体情况还未可知。”
既然未可知，是不是一切还有希望？孙康稳住心神，“大人，我想借丞相府的快马，去新狱看看情况！”
柳肃是看着孙康长大的，深知此时拦他不住，“好，我让他们给你准备最快的马，还让二十名武艺高强的家丁跟你一起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做的。”
陈渝朦胧间感觉到周围人声鼎沸，哭喊声、猫叫声、男人的后骂声不绝于耳。她睡得浑身暖洋洋的，四肢也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劲儿。于是轻轻翻了个身，继续酣睡着。忽然脖颈上一凉，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孙康带着家丁飞驰着离去，柳肃换上一身常服，差人打灯笼备车。
随身小厮疑惑不解，“这月黑风高，天寒地冻的，大人您这是要去哪儿？”
“国公府。”柳肃漠然道，“事到如今，有些情况，还是要知会公主殿下一声。毕竟廷尉大人是她的独子，容不得半分闪失。”
“您可以修书一封，让小的连夜给您捎过去。”小厮鼓起勇气道。
“你这是嫌我老了？”柳肃摇摇头道，想到小厮也是好心，便耐着性子解释道，“总有些事不便修书，还是口耳相传保险。”
柳肃坐在车里，卷起车帘，冷风肆意打在脸上，让他清醒多了。一路上他都在琢磨，以什么样的口吻来陈述这几个月围绕孙康发生的事情，才可以让公主既不责难孙康，又不迁怒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