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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 帝王将相 荒冢枯骨(中)(1 / 1)

“皇叔……你……!救我……救救我……!啊、啊……啊!我的头、我的头……啊!……”酒一下肚,毒性当即发作。赵恒月的头疾也被触发了。她全身颤抖、蜷曲成团、痛不欲生,整张脸都扭曲变形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老夫真该叫萧齐衍和苏玉都过来看看……”萧韫发出魔鬼般的笑声,他很享受这种看着别人受折磨的快感。

很快,赵恒月不动弹了,萧韫踢了她一脚,悠哉游哉下了楼。他打算先进宫,向萧王燧复命。

开门的一瞬,一股劲风带着万钧之力破门而来。萧韫瞬间被击飞,撞在屋中横梁之上,吐了一口血。不及眨眼,茶楼内已经尸骸横陈,安平牧手执一把滴血长剑,一步一步,逼着萧韫重上二楼。

“牧儿……你……你这是……怎么呢?我是你外祖父啊……”萧韫满脸惊惧之色,战战兢兢往楼上退。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呵!外祖父,您给我爹爹、给我、给那么多为您办事的人,勾勒着无限美好的明天。我们还真抱着”为万世开太平“的想法前赴后继、飞蛾扑火。结果,您现在终于亲口承认了,你为的只是你自己的千秋万代!”安平牧冷冷地说。

“牧儿、牧儿……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萧韫两股战战,这时身背后又传出一声:

“皇叔!”

萧韫蓦然回身,正看见赵恒月唇角带血,痛苦不堪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怎么没有死!王上、王上阴我……老夫要废帝、老夫要废帝!……”萧韫背脊冷汗直冒,发了疯一样要往门外闯,安平牧飞起一脚,直接把他踹上了二楼。

赵恒月就像爬出阴司、前来索命的厉鬼,她发髻散乱,带血的唇角,轻抿出阴森嘲讽的冷笑:“废帝?王上做错了什么事,您就要废帝?”

赵恒月随手从桌上拿起那壶御赐的毒酒,把仅剩的一杯倒了出来。

“皇叔,您看我现在的样子,像不像帮您煽动睿王起兵谋逆的梦瑶、像不像被您推入火坑、含恨而终的常曦、像不像那些替您卖了命,又被您弃之如敝履的万千蝼蚁?为了您的野心,多少人家破人亡,你尽还腆着个狗脸,打着复兴祖宗江山的名义,到处招摇撞骗!您非但让宗室后辈曲解了祖宗的意思,您还在民间弄出了无数个苏宅,让那些根本就不知道王权为何物的普通人,深陷泥沼、无力自拔,然后,您再以救世主的面目出现在他们面前,让他们对您感恩戴德、死心塌地的信任你、追随你,成为你王图霸业的马前卒!萧齐珍那样的宗亲,是把凶残暴虐写在了脸上。而你,装出一副贤明厚德的样子,结果干出来的事,尽比萧齐珍狠毒百倍、千倍。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刚刚我已经认罪伏诛,接下来,该您了!”

赵恒月把酒递到萧韫面前,萧韫看着杯中的酒,猛一下把赵恒月掀翻在地,他爬起来拉着安平牧,仓惶说道:“牧儿、牧儿……老夫想起来了……这个贱女人,之所以没死,是因为你爹把苏家的那颗祖传药给她吃了。你爹背叛了你娘亲,他跟这个贱女人不三不四、狼狈为奸,你千万不要被她蒙蔽了!你现在立刻杀了她,你所犯的过错,老夫既往不咎。等咱们把外戚搞垮,你就是萧国未来的皇后、太后、太皇太后……你是老夫最心疼的外孙女,老夫是不会害你的……”

“好啊!”

安平牧面无表情说完,抬手就将袖中的匕首刺进了萧韫的小腹。

“你!”

萧韫指着安平牧,愤怒、震惊的情绪,使得他额上青筋条条暴起。他捂着小腹汩汩冒出的鲜血,咬牙切齿吼道:“狗杂种!你跟你爹一样,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要是没有老夫,你爹、你们全族早就成了野狗争相抢食的烂肉。是老夫把你们从深渊里解救了出来,还开发出你们身上无限的潜能、成就了你们非比常人的功业。老夫给了你们这等贱民一切,你们难道不该对老夫感恩戴德、世代尽忠吗?!”

“按照您教出来的安平牧,我应该回答:既然外祖父您想当王上,那牧儿还怎么当皇后、太后、太皇太后呢?所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您老人家必须死!可是作为您说的贱民,我想回答的是:就算我们个个暴尸荒野,也不屑要您赏赐的这颇天富贵!你把我们这些人,当人看过吗?您收养了那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从小教他们忠诚、感恩、服从命令,他们就像我一样,从小只知道替您杀人,根本分不清是非对错、善恶黑白。等您把他们这辈子的价值榨干殆尽,他们的结局只怕会比暴尸荒野、被野狗争相抢食更惨!太公主为何会成为傀儡,您利用我爹勾连那个什么狗屁圣教,地牢里的那些残次品、那些不听话的孩子们、那些没有办好差事的下属们……最后都被您送去哪儿了呢?!”

一听这话,赵恒月浑身一颤,她又想起临安地宫药池里躺着的那些挥之不去的噩梦。

“原来是你……你这个幕后真凶!”

赵恒月情绪猛然爆发了,她两步冲到萧韫跟前,揪着他的头发,抄起酒壶就朝萧韫嘴里灌毒酒,结果却发现酒壶已经空了。她愤慨难当,也像萧韫那会儿虐待她一样,捏着他后颈,把他的头狠狠朝墙壁猛砸。

“你处心积虑了一辈子,萧国的局势改变了吗?!你弄的吴林相斗、天怒人怨,几王相争、国祚动摇。你出了帝都去看一看,萧国现在内忧外患,每一场仗打下来,尸骸遍野、血流成河,冻饿而死者,更不知有多少?老百姓的枯骨,换来皇室的富贵、虚名。皇室宗亲不对老百姓感激涕零就算了,还弄得人家家破人亡、连个安生立命之所都没有了。老百姓不求咱们此生能为他们做多少的好事,但求求咱们也争口气,做个人行不行呢?!从小到大,你、我、我们这些所谓的天皇贵胄,老天爷赏给我们一个非比寻常的出身,让我们住着最豪奢气派的宫殿、享受着万人膜拜的优越感。连给我们启蒙授课的老师,都是饱读诗书的经世大儒。可是,我们究竟比那些平民高贵到哪里去了?!圣贤书读了千万卷,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连做人都还没学会!真是可悲、可笑!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着仁义道德吗?今天,我就替列国皇族、替那些被你害苦、害死的无辜之人,教教你仁义二字该怎么写!”赵恒月说完,发了疯一样把萧韫的头一下一下朝墙壁猛砸,她要把“仁义”二字从萧韫脑门儿,砸到他心里去。

“君权神授,吾乃天选之子,理应替天行道。不过区区贱民,哪配谈什么仁义二字!老夫一生只为宗室尽忠,为列祖列宗尽孝,老夫是当之无愧的贤王孝子!”萧韫奋力推搡赵恒月,到死都没有一丝悔改之意。

赵恒月第一次感觉到,对至恶之人,教化的无力,“我忘了,我怎么能指望一个禽兽,能听的懂人的道义呢?!”赵恒月说完,夺过安平牧手上的刀,亲手了结了这个满口“大道”的狗东西。“就算萧家宗祠日后给你立一块贤德的碑,后人也一定个个过来唾你的墓志铭!正是像你这样的人,才败坏了世道、寒澈了人心!”

“当啷!”赵恒月扔了刀,整个人都已经木木然了,安平牧赶紧上前将她扶住。

“瑨王妃,他的人头,应该已经足够分量了!”

“不!”赵恒月摆摆手,“你外祖父和你舅舅的死,只能让宗室更加坚定铲除外戚的决心。只有王上真正实权在握的那一天,萧国才有可能大刀阔斧的实施改革。还不知道王上日后要用多少年的励精图治,才能重新还萧国百姓一个清明安乐的世道。咱们还是要按原定计划进行!”

很快,安平牧收敛了萧韫的尸体,把他运到了万花楼。当一群依红偎翠的达官显贵,正醉生梦死、分不清人间天上时。右丞相“萧韫”突然遇刺,从万花楼三楼栏杆翻下,当场摔的脑浆迸裂、血肉模糊。刹那间,万花楼尖叫声四起,豪客们你推我搡、夺路争逃。

“咱们走!”安平牧冷冷说完这句,带着两名随从混入人流,不知去向。

赵恒月走在热闹喧嚣的长宁街,人流熙攘、摩肩接踵,帝都还是一派的歌舞升平景象。忽然,一辆马车从她身边飞驰而过,赵恒月心口猛一阵悸动,她忍不住回身,那辆马车的车帘也在疾驰中,被微风轻轻吹开。车中人白衣胜雪、面若南山,戴着半块面具,眸子里满是温中带冷的邪魅气。

“苏……!”

这个字尚未出口,断念已经牵着赵恒月的坐骑到了。赵恒月当即收回目光,吩咐道:“把这份肃亲王党羽的名册交给王上。另外,提醒安平牧,长安街上的风并未停,她要时刻小心才是!”

“是!”

“停车!”

马车骤然勒住,车中人捂着心口,慌乱朝窗外一番搜寻,结果只遥遥望见一个策马而去的背影。

“主人,您怎么呢?是哪儿不舒服吗?”车中一名侍女急切问询道。

“我以前是不是来过这儿?为什么……刚刚那个眼神如此熟悉?!你们究竟瞒了我什么?!告诉我!告诉我!……”车中人抓过那个侍女,发了疯一样,疯狂摇着。

“主人、主人!您冷静点儿!您只是生了一场大病!奴婢真的不知道您忘了什么事……现在咱们必须尽快赶到万花楼。霓裳姐姐她们,全都在等着您了……”

很快,夜色如一张蛛网,悄无声息笼罩住大地。今晚地面上所有的活物,都将是蜘蛛捕猎的对象。

“王妃,前面就是四方居!”赵恒月的死士禀告道。

“好!”

赵恒月勒马,堪堪倒退两步。便在这一瞬,她好似又变成了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神驹营骑手。只是这一局,押她的东家变成了萧王燧。萧王燧拿萧国未来几十年的走向当赌注押,要她顶替萧齐衍,帮萧国的江山社稷赢回民心所向。

赵恒月深吸一口气,忽然,她猛一抽坐骑,便在跃马扬鞭的一瞬,人马飞腾而起,她如流星划破苍穹般极光掠影。几乎同一时间,四面八方万千箭矢齐发,一支羽箭穿心而过,“哒”一声,人马精准无误倒在了“四方居”地界。

刀光剑影、火光冲天。然而,所有的人喊马嘶就此定格。“江山不负苍生泪,苍生岂会负江山?!”赵恒月勾起唇角,她此生知足、也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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