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人已经到齐了。”
炎昭微微颔首，取出一只龙形巨轮，让所有要“出差”的人员统统上船。
被抱在怀里的郞奕小心地看着男人冷淡的侧脸，试探的叫了一声：“爹爹？”
听到自家孩子的呼喊，执掌天下的帝君眉眼软化了半分，不厌其烦的再度应声：“嗯，怎么了？”
受到温柔的对待，小团子心中稍安，嘴上却还是震惊道：“原来您白天也能出来啊。”
炎昭刮刮幼崽的鼻梁，朝他好笑：“小奕儿一天到晚的，都在想什么？”
明明方才还是一威严的帝王，如今只是低头看了看小孩，炎昭身后的背景就瞬间从文武百官参拜图，转换成了帝王舔犊柔肠图。
没有半点自觉的男人还在那边温声说话。
“今日不处理政务，爹爹带你到处逛逛。”
所谓到处逛逛，指的是在龙形巨轮，即龙骧的内部逛逛。
这艘名为“龙骧”的飞天巨轮内部空间极大，除了供人居住的厢房外，还有布满机关的训练室、提供炉火的炼丹房、环境静谧的藏书阁，以及能够垂钓的人工渔场。
炎昭带着郞奕挨个玩过来，等他们原路返回，再次路过训练场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三四个时辰，而训练场里的小少年，却仍然不见半点疲惫地训练着。
郞奕看着那挥洒汗水，又一次被机关击倒在地的男孩，忍不住感到阵阵肉疼。
“爹爹，他是谁啊？”小团子拉了拉男人的手。
炎昭并不意外郞奕会有此好奇，事实上，他本就是故意带着小孩，反复路过这间练功房的：“他是虞丞相的孙子虞尘，也是这次机算阁预测中，默武会的第二名。”
小团子睁大眼，毫无所觉的落到了男人事先挖好的大坑里：“第二名！竟是这么厉害吗？”
国际比赛上的亚军啊！
郞奕简直有种见到明星的感觉。
炎昭笑了笑，刚想开口，就听有人说——
“什么第二！既然我参加了比赛，就必是要当第一的！”
汗湿淋淋的男孩站在训练室门口，说话的声音犹带喘息。
小团子有些尴尬：“你听见了啊。”
虞尘看他一眼：“喊那么大声，不是聋子都听到了。”
少年走到炎昭面前，撩袍行礼：“陛下。”
男人点了点头：“起来吧。”
看了眼还盯着少年的小团子，炎昭决定将场地让给两个少年人：“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务没有处理，小奕儿就拜托你照顾了。”
“爹爹？”郞奕满是惊讶的抬头。
炎昭把拉着他的小团子推到少年身边，鼓励地看着他：“没事的，跟着哥哥去玩玩，也学习学习他的修炼方法。”
男人不带一片云彩的离开，留下两个同样不高的小孩，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半晌。
很显然，虞尘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抿唇站在原地，有些不知如何是好，随着时间的流逝，先前练武时生出汗水冷冷的凝在了身上，少年朝自己丢了两个净尘术，却还是觉得有点难受。
虞尘试探地看向面前的团子：“要不然....我们去泡个澡？”
之前他听帝君说，这孩子好像叫....小奕儿？
炎奕....是五皇子还是七皇子来着？
不记得了。
不过皇族子弟，大抵都跟炎晟没什么区别，娇气高傲，平时碰上，说句话就算给面子了，更别说什么一起吃饭，一起泡澡。
少年低头瞟了小孩一眼。
应该....是会拒绝的吧？
小孩眨眨眼，不假思索的欣然接受了：“好呀。”
虞尘双眼微微睁大。
郞奕说完，短腿一迈，便跑在了前头，走出去两步，又回头看那个一动不动的男孩：“不走吗？”
少年立时回神道：“走。”
去浴堂的路上，虞尘突然问起了小孩的灵根。
“啊？”小团子一愣：“我也不知道....我还没到测灵根的年纪呢。”
这下换虞尘愣住了，他仔细看了看身边的小孩：“殿下表现的太过老成，我还当....是生长的比旁人慢些。”
少年若有所思的摸了下耳垂。
这么说，是七皇子吗？
郞奕没意识到他的试探，嘴上打哈哈道：“可能是我开智比较早吧，啊对了，刚刚真是不好意思哈，打扰到你训练了。”
虞尘闻言笑了一下，身周的气场切实的温和下来：“我在家的时候，每次训练身边都围着一群人，喊加油的、泼冷水的、自顾自吵架的，种种都有，殿下那点动静，哪里打扰得到我，只不过，是时间刚好到了而已。”
郞奕却很是坚持：“你不受影响，是因为自己的精神足够集中，而作为出声打搅的人，我还是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作出道歉，所以，请务必接受我的歉意。”
少年盯着小孩的双眼，想看看他到底是在演戏.....还是在认真。
而令人感到糟糕的是，这小孩.....的的确确的，是在认真。
认真到，甚至不符合虞尘认知里那些属于“皇族”的概念。
*
天色黯淡，明明并非冬天，铺天盖地的雪花却执意落下，那来势汹汹的模样，似是要用自己的身躯，将整个人间一并埋葬。
少年还记得很清楚，那一年，恰好是国舅爷乔承许突破元婴的日子。
天地受其雷劫引动，向来温暖的炎霄破天荒的刮起寒风。
还是个小不点的虞尘穿着毛茸茸的裘皮大衣，不解的发问：“祖父，我们以前不是呈国的贵族吗？为什么现在效忠了炎霄？”
同样穿得厚实的老人吃惊回头，似是没有想到孙子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他沉默半晌，方才深深叹息：“并非效忠，而是臣服。尘儿啊！绝大多数时候，弱者在强者面前，都没有选择的权利！”
“但是，你跟我们不同！”虞尘抬起头，双手握住他肩膀的老人慢慢蹲下身，眼中，闪烁着别样的光彩：“你的天赋很好，只要不懈怠不偷懒，日复一日的努力修炼，未来，你一定会成为名扬四海的强者！祖父会把家族经营好，为你争取更多的时间，而你——”
“你会拥有选择权！到时候，究竟要不要效忠皇族、效忠哪一个皇族，不论你想怎么做，祖父都会支持你的选择！”
*
因为“被迫臣服”四个字，祖父一直把未来拥有选择权的虞尘，教导得极为严格。
祖父：“擦亮眼睛！一定要擦亮眼睛！不是谁都像你一样那么幸运，能够拥有选择的权利！所以，一定要看看清楚，眼前的这些皇族们，到底值不值得让你效忠！”
记忆回笼，少年仍是在那艘龙形的飞天巨轮上，他的对面，正站着一个非要向他道歉的固执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