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阳城外,流民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话。
一个高大,却骨瘦如柴的大汉端着手里剩下的半碗米粥,眼神中满是怒火。
在他的身前,一个同样瘦小的身子躺在那里,满是污渍的脸蛋凹陷下去两个深深的坑,可以清晰的看到凸出的颧骨。
瘦小的胳膊仿佛只剩下了骨头,又细又长。
“别生气了巴查,我们用大晋的话就是流民,失去了牛羊和帐篷,我们就失去了说话的权利,老爷们从我们身上得不到皮毛和牲口,对他们来说,我们就是没用的人。”
巴查的对面同样是一个皮包骨头的老人,他手里拿着一只木碗,碗里是半碗沙子。
“在我们富有的时候,他们拿走我们的皮毛,牵走我们的牛羊,我们把族中最美丽的女子献给他们,为什么在我们遇到苦难后,他们就可以抛弃我们?”
巴查跪在老人面前,声音颤抖,眼神痛苦的看着地上濒临死亡的儿子。
“这些都是天神的旨意,我们凡人是没有选择的孩子……”
老人伸出颤抖的手,想去抚摸巴查的头。
“我不认同天神的做法。”
这群人不止有巴查的族人,还有其他羌人部族,有人对老人的话提出了反对。
“天神只告诉我们要忍受苦难,却没有对让贵族老爷们受苦,在我们眼睁睁看着自己亲人死去的时候,那些贵族老爷对我们露出的不是同情,而是嘲讽。
还有这次的施舍,这是粮食吗,那些贵族老爷也是吃这样的粮食吗?”
说话的是个壮硕的青年,身上穿着破烂的皮衣,脸上同样满是污渍,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炯炯有神。
他说完,把手里的木碗扔在了地上,里面洒出来的不是粥,而是沙子。
“如果他们肯施舍真正的粮食,巴查大哥的孩子就不会死。”
人群中有人语气悲愤,为了地上即死去的孩子,也为了自己。
啪!
巴查双手掰断了自己的马鞭,看着老人沙哑着声音说道:“我的妻子和四个孩子曾经都认为天神会带给我们富裕的生活,我们从没有背叛过天神的旨意,他让我把最后一头牛给了贵族老爷,我照做,他让我把最后一头羊羔给贵族老爷,我也照做了。
可当我祈求他不要带走我的妻子和孩子的时候,他却没有听到。
从今天开始,我不再相信天神,长老,请让我放肆一次吧!”
说完,巴查以头锄地,在老人面前深深的弯下了腰。
“你……你要做什么巴查?”
老人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可还是想确认。
他不相信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会违背天神的旨意。
“没有所谓天神的旨意,那都是贵族老爷用来骗我们的。”
巴查站了起来,仰天呼喊,发出狼一样的声音,声音凄凉,在庆阳城外回荡。
随着站起来的还有他的同族和朋友。
悲凉的声音在传染,如同疾病在蔓延。
开始站起来的只有这一个小圈子里的人,随着声音扩散,越来越多的人抬起头,看着仰头呼喊的巴查,也站了起来。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而现在的星星已经变成了燎原大火。
一直站在城墙上的管家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在大晋,有一个非常适合的词称呼他们的举动:民变!
……
安托带着三千流民组成的兵马已经在庆阳城西北找了两天了。
除了他自己的三百人卫队,其他都是羌人流民。
这些被强行征调的流民已经又累又饿,除了在出城前安托让他们吃了一顿饭,这两天他们只喝了一些水,吃了一点分配到的肉干。
婴儿拳头大小的一块肉干如何能填饱他们饥肠辘辘的胃。
已经逃跑了上百人,连带着给他们的马,一起逃进了荒山中。
尽管活下去的可能性不大,但总比累死要好。
起风了!
黄沙卷地,遮天蔽日,天地间蒙上了一层面纱,朦朦胧胧,影响视线。
天气更冷了,寒风带着沙子直往脖领子里钻,不仅眼睛睁不开,身体都在寒风中发抖。
三千人的队伍在黄沙刚起来的时候就又跑了好几百人。
安托气的暴跳如雷,派人回庆阳城找王盛月要兵马。
他现在已经没有了要独占功劳的心思,只想赶快找到雷氏部族的藏身之处。
逃跑的人越来越多,卫队的人已经管不住了,有的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流民逃跑,还不能去追,只要追,逃跑的人会更多。
牧民胆小,要不然就不单单是逃跑这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