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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郡主(1 / 2)

("青梅令(重生)");

顾宜宁在霁月山居住了整整三日,

每天都在温泉池中泡半个时辰的药浴。

她觉得舒适,没起丝毫疑心。

房檐上雪层消融,时不时淌下来一两滴冰水。

陆旌站在堂前负手而立,

脸上神色寡淡,

视线落在不远处白雾缭绕的雪山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身后的老大夫慢步走来,看着眼前有些冷漠孤寂的背影,

弯腰道:“殿下不必忧心,

想必在药膳和药浴的共同加持下,王妃的身子很快就能养好,到时候为王府添一两个小殿下,

应该也不成问题。”

闻言,男人的脸色无端沉了下来。

添一两个小殿下。

这是一件他从来没有肖想过的事。

成亲前,

满脑子都是怎么把她娶回家,无暇顾及其他。

成亲时,

那次宫验,

验出了小姑娘的寒疾,便更未动过这种心思。

此生有她一人已足矣,

孩子什么的,

很是碍事。

但从开始到现在,

小姑娘也从未开口提及孩子,他命人在背后偷摸着治病,却不曾想过,

她究竟稀不稀罕。

陆旌坐回位子,按了按额角,淡声问:“王妃还未回来?”

“应该快了。”

此时顾宜宁正在山脚下的霁月城游玩,对路旁的冰雕爱不释手,

想伸手去摸,后面的人立刻阻止,“王妃不可,殿下吩咐过,不能让王妃受凉。”

顾宜宁只好收回手,复而抱住怀中的手炉,“真是无趣。”

很快,一黑衣人纵马而来,手中呈着一封书信,下马行礼道:“王妃,这是从相府寄来的,请您过目。”

她站在路旁,打开信封上下扫了一遍,信是顾汉平写的,问她顾霍两家大婚,回不回京城参礼。

自然是不回去。

哥哥的婚事,让她烦心极了。

顾宜宁将纸张折起来,走进旁边的茶馆,命人借了套笔墨纸砚,给父亲写回信。

-

这封信传到京城的时候,顾汉平正在进宫的路上。

他站在石阶上,眼皮跳了两下,一步步走向乌云笼罩之下巍峨的金銮殿。

笑容可掬的内侍将他迎进殿内,“丞相,陛下等您许久了,快进来吧。”

顾汉平颔首,将官帽摘下来,放在了门口处的桌几上,对着屏风后的人恭敬行礼,“不知今日陛下昭臣前来所为何事?”

病弱的皇帝穿了身明黄色的龙袍,衬得他脸色更加苍白,他从棋盒中取出一枚白子,撑着桌子道:“这朝堂中,就数丞相棋艺最好,过来陪朕过个手瘾。”

“臣遵命。”

一盘棋下完后,顾汉平估摸着,若真有什么事的话,也该开口了。

果然,下一刻,对面的人就沉思道:“昨日,林淑妃来了趟金銮殿,朕看着,她比前几年疲惫了不少。”

顾汉平应和着说,“林淑妃为教导四皇子,费了不少精力,也幸为林淑妃教导,这些年来四皇子性资敏慧,勤勉不怠,在政务上有诸多先见之解,让臣等刮目相看。”

皇帝笑着咳了两声,“照丞相所说,太子竟是一无是处了?”

“臣惶恐,陛下的皇子岂有一无是处之说?太子殿下长居东宫,从不露面,颇为神秘,天下人对他知之甚少,臣以为,殿下实乃贵而能俭,不骄不躁。”

顾汉平嘴角都是僵着的,不断转着心思,生怕被天子误会自己偏向哪一方。

只听那身着龙袍的人冷嗤了一声,言语间皆是不屑,“贵而能俭,不骄不躁?丞相还真是高看他,先不提那个没出息的儿子,提提朕的后宫。”

“后宫发生了何事?”

皇帝将棋子落下,手肘拄着软枕,即便是病着的,也显露出一股帝王的威严,“朕想封林淑妃为皇贵妃,丞相以为如何?”

皇贵妃?

顾汉平眼珠转了两下,君王的心思永远难猜。

只要不是封后,陛下爱封什么封什么。

这是家事,不是天下事,跟他一个大臣说什么。

顾汉平看着对面笑眯眯的皇帝,突然间似乎领悟了什么,脸色突变,认真道:“还望陛下三思,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

皇帝收起笑意,掌心震了下桌子,“朕意已决。丞相不必再说。”

顾汉平撩起衣摆,跪在地上,一脸坚毅,“淑妃娘娘本来就是四妃之一,若再加封皇贵妃,恐怕会让其他娘娘心里不舒服,德妃的父亲……”

“你还真是不识好歹,”怠倦的皇帝猛地咳嗽了几下,扫掉桌上的棋盘,怒火中烧,“朕罚你,去金銮殿门前跪一下午,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起身。”

顾汉平当真在大殿门口跪到了傍晚。

旁边人来人往,都好奇地对他指指点点。

相府的小厮见太阳逐渐落山,忙去扶家主起身,“相爷,您这又是何苦呢?陛下封的是皇贵妃,又不是皇后。”

顾汉平缓慢起身,叹了口气,“是啊,除了册封皇后是国事外,不管是封贵妃还是皇贵妃,都是陛下的家事,我也管不得。可他今日把家事告与我,那便不再是家事了。”

“相爷为何还要这样做?倘若四皇子将来继承大统,难免不会对这件事心有芥蒂。”

顾汉平沉默半晌,“陪陛下演场戏罢了,演给林淑妃与四皇子看的,告诉他们,偏袒他们的是陛下,为难他们的,是我们这些大臣。”

“这……属下不懂,陛下不是最喜欢四皇子了吗,为何还要你们为难他?”

顾汉平膝盖跪地生疼,走起路来略显艰难。

世人常说,四皇子最为受宠,极有可能登上皇位,顾汉平之前也这么以为,时至今日,才知陛下心中的继承人,一直都是东宫那位太子。

这些年来四皇子和林淑妃所做的事,在前朝为陛下铲除异己,在后宫敲打压制别的皇子,费尽心思,到头来竟全是在为另一个人铺路,不知这对母子知道后,心中该如何作想。

陛下连自己的妃子和儿子都算计地这般细致,更何况他们这种大臣,一个个都是皇权的附庸罢了。

顾汉平登上马车,心思沉重道:“吩咐下去,明日早朝,上书阻止陛下立林淑妃为皇贵妃。”

“是。”

他忽而心思一动,问:“承安在不在相府?”

“目前没有。”

“去流璎水榭,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让他大婚前一天还往外跑。”

马车一拐,拐入了深巷中,过去的时候,刚好看到晋明曦的背影。

顾汉平骇然大惊,手紧紧握着马车的柱子,猛地往后一坐,嗓子不可抑制地干咳起来。

大约没过多久,顾承安上了马车,“父亲,您怎么来了?”

他一巴掌拍在儿子的脸上,愤道:“你知不知道陛下对他们姐弟二人有多忌讳?你居然不顾你的大好前途,来和晋明曦私会?”

顾承安动了动唇,并未说话。

顾汉平气不打一处来,“晋明灏拜卫仲之为师,是不是你在其中操控的?居然为了个女人做到如此地步!妄我把顾家大业全部交于你,真是孽子!”

他不信这个处处冷静谨慎的儿子真被美色冲昏了头脑,缓了缓情绪后,道:“就算是卫仲之的弟子又如何,只要陛下想杀他,方法多得是,你能护的了一时,却护不了一世。”

顾承安看了他一眼,“老师带走的人不是晋明灏,是个死囚,陛下即便杀了,也会杀错人。”

“真正的晋明灏在哪?”

“藏起来了。”

顾汉平又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你藏一个先帝的骨血做什么!”

“父亲觉得我要做什么?”

顾汉平眼前一黑,强撑着道:“在太子和四皇子之间则其一,是结党营私,拥晋明灏上位,那叫叛变谋逆,那可是造反!株连九族的大罪,你疯了!”

顾承安道:“父亲,现在皇权处处被景元殿压制,早已今非昔比,陆将军的死,疑点重重,待时琰在瑜洲查明真相,便是上翎军攻入皇城之时,这皇位,迟早要换个人来坐。”

顾承安摇头,“你尚且年轻,不了解陛下,陛下心思之深沉狠毒,无人能及,倒不是为父怕他,而是当年在那样不堪的环境下,就能以一己之力坐稳皇位,他手中握有的皇权,比之前任意一位君王都要庞大,虽然现在被景元殿削弱了不少,但仍旧不可小觑,他那个人,看着面善病弱,实则阴狠,对内对外皆是如此,不可得罪。”

“陛下需通由我牵制前朝的一些关系,他知道宜宁的身体情况如何,且乐意见陆家无后,让你和长阳郡主成亲,也是给我们顾家一个机会。我们需忠于陛下,忠于太子,就别动什么歪心思了。”

“忠于太子?”

顾汉平道:“不错,陛下心里看重太子,四皇子只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倘若上翎军真的要制陛下于死地,陛下也会想方设法让太子即位。”

顾承安神色了然,无声片刻,才道:“若世上再无太子呢?”

顾汉平被这话猛地一下,惊慌失措起来,“承安,你想干什么,你想杀了他?”

东宫戒备森严,没有人能闯进去,杀太子?简直自不量力,顾汉平快要被气死了。

顾承安不知父亲怎么联想这么多的,只好解释,“太子殿下不在东宫,几年前就已经离开了,且无心皇位,现在,该是在外云游四海。”

顾汉平怔了下,“陛下知不知道?”

“或许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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